刘裕的奏章和刘毅的人头以及谢混的谋反密信送至谯城,京师大震。
皇帝陛下陈何脾气再好,也容忍不了刘裕的这番跟朝廷公开叫板的操作。
他雷霆震怒,将奏章和谋反信从龙案上扔了下去,飘飘摇摇地落在了太极殿的汉白玉地面上,众文武大臣慌忙弯腰躬身不敢抬头。
“朕受命临御,志存宁济,率土之内,咸思覆育,声教所覃,莫不清晏。唯彼江南,尚隔朝风。刘裕作梗,肆行凶暴,虐害大臣,拥迫吏民,反道乱常,日月滋甚。祸盈衅积,天亡有征!”
鸦雀无声的大殿上落针可闻,只有陈何那略带嘶哑的咆哮声回荡在上空。
他虽然没有训斥众臣,只是迁怒于刘裕,但话语中包含刘裕能有今日之嚣张跋扈,不臣之心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众臣皆有失察之责。
中书监裴堪出班躬身施礼,惶恐道:“微臣蒙先帝和陛下赏拔,忝居宰辅,未能料到刘裕贼子如此狂悖无道,目无君父,凶残暴虐,兴兵诛杀大臣,微臣有负圣恩,罪责难逃,还乞陛下降罪。”
陈何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缓缓地扫视了大殿上众臣,缓和了一下语气道:“卿何罪之有?刘毅赴荆州,诸葛长民等赴扬州推行土断新法,朕亲自批复允诺,若是有罪,朕也有罪。”
“国家有难,罪在臣工,陛下圣明,臣等实是德不配位,尸位素餐,还乞陛下降罪啊!”尚书令崔达领衔众大臣纷纷跪倒在地。
陈何透过旒帘,看向黑压压一片伏地不起的大臣们,气消了一大半,心道现在不是责怪于他们的时候,待平定刘裕、赫连勃勃后再慢慢斟酌,也该到了吐故纳新的时候了,父皇留下的这些人渐渐年事已高。
于是抬手缓缓地道:“卿等平身,当今之际,该如何处置刘裕、刘穆之、刘道怜等人,为朝廷挽回颜面,以正朝纲!”
众大臣起身后,侍中阳启慷慨陈词道:“微臣不才,愿统帅大军南下征讨刘裕,誓将此贼生擒献于阙下,供陛下发落!”
“臣以为不可。”一个洪亮的声音在班列中响起。
众大臣循声望去,只见班列中走出一人,四旬上下,身高七尺开外,英姿挺拔,飘逸洒脱。
陈何透过旒帘凝神一看,是中书侍郎傅亮。
如果是别人,陈何一定会龙颜不悦,但眼前这个傅亮他还是很有耐心听取意见的。
因为他祖上是魏晋时期闻名遐迩的大文学家、大诗人,曹魏驸马都尉,大晋司隶校尉傅玄。
就连当年西宫宁皇后谢道韫给太祖武皇帝赠送的手帕上都写着他的诗:
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君安游兮西入秦,愿为影兮随君身。
君在阴兮影不见,君依光兮妾所愿。
这个傅亮继承了先祖遗传基因,也是博通经史,文采斐然,陈何对他颇为器重和赏识,经常召来宫里吟诗赏花,游园作赋。
只见傅亮来到大殿中央,向上躬身一揖,朗声道:“启奏陛下,微臣以为暂不宜对江南用兵。”
“卿有何见解?”陈何问道。
“陛下,刘裕不经朝廷旨意擅杀大臣,以显不臣之心,但刘裕并未公开造反,还附有谢混、刘毅等谋反书信送来,如遣王师征讨,势必被天下人所不解,以为朝廷忌惮功臣,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说完,傅亮顿了顿,意在让殿中君臣消化一下他的见解,然后接着又道:“以微臣之意,不如下诏宣刘裕入京面圣,陈述兴兵征讨刘毅及诛杀诸葛长民、谢混等人详细经过,如他奉诏入京,到时陛下可当面定他罪状,如不奉召,可昭告天下其为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
傅亮的话似乎很有道理,挑不出什么毛病,但陈何又觉得哪里不对头,还说不出来缘由。
太极殿上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有人反对,有人赞同。
御史中丞皇甫奋高声道:“中书侍郎之言不妥啊,即便是刘毅、诸葛长民等人有谋反之罪,刘裕也该上表朝廷后再兴兵讨伐,他自行主张,眼里并无朝廷,与谋反何异?如派钦使前往建康,一来一回往返半月有余,这不等于给刘裕造反的准备时间吗?”
陈何心道,是这个意思。
“中丞之言甚是,但刘裕征桓玄,灭卢循,对朝廷立下汗马功劳,你我皆知他有不臣之心,且刘毅、诸葛长民等人意图谋反为栽赃陷害,但天下百姓知晓吗?况且朝廷一旦兴兵问罪,那就是打内战,无论胜败都将耗费钱粮,殃及百姓,极有可能导致国家分裂,不可不慎重行事啊。”傅亮侃侃而谈,口若悬河,大殿上有多半大臣表示了认可。
陈何心道,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如今二弟陈啸正在厉兵秣马,中原大部分粮草都运往渑池,供他收复关中,征讨赫连勃勃,这才是当今朝廷第一对外大事。
而且傅亮说的天下百姓并不知道刘裕的狼子野心,九成多的百姓是不识字的,都是愚昧无知,人云亦云,哪有朝中大臣这般见识。
小主,
如果刘裕登高一呼,造谣硬说朝廷兴不义之兵乱杀功臣,不明真相的百姓去投了刘裕当兵,尤其是刘裕在江南已久,根深蒂固,若获取民心,真有可能导致划江而治。
江南富庶鱼米之乡,陈氏列祖列宗陵园,将沦为化外之地。
宣刘裕进京,他若奉诏,立刻交廷尉府议罪,如果不奉召,那师出就有名了。
这一瞬间,陈何想了很多,很多……
看着大殿上的众臣仍在争论不休,陈何轻咳了两声,待安静下来,缓缓地道:“傅卿所言甚是,老子曰:‘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王韶之!拟旨,宣刘裕进京。”
给事黄门侍郎王韶之忙躬身施礼道:“臣,遵旨!”
“陛下……”在下面跟大臣们争论的脸红脖子粗的皇甫奋还要劝阻,陈何已经起身,边走边道:“朕意已决,退朝。”
众大臣躬身施礼,齐颂道:“恭送陛下!”
陈何走后,大臣们纷纷向殿外走去,走在最后的朝中四巨头,尚书令崔达、中书监裴堪、侍中阳启和御史中丞皇甫奋面色均是凝重,忧心忡忡,相对无言。
阳启愤愤地道:“刘裕贼子明明已经反了,公然兴兵诛杀大臣,还宣什么诏书,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嘛!”
皇甫奋也跟着道:“陛下不该听信傅亮谗言,崔公、裴公为何不进言劝谏?”
裴堪一边走一边抚须叹道:“唉……刘毅、诸葛长民等人被杀,老夫恐已在陛下面前失去信任,今日陛下没有降罪已是给足老夫颜面了。”
“不如这样,”崔达一边走一边思忖着道:“裴公修书两封,一封给寿阳的冯将军,嘱他加强淮南防御,尤其是历阳;一封去下邳交给彭城王,把刘裕的斑斑劣迹和陛下的意思告之于他,请他加强淮南警戒,一旦刘裕竖起反旗,可出兵剿之。”
裴堪点头道:“崔公所言极是,我这就去办。陛下总是怀仁慈之心,不想大动干戈,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我们也只能在私下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之事了。”
四人一边摇头磋叹着,一边出了太极殿。
当天下午,一匹快骑出了中书侍郎府,向谯城南城门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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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三,建康。
春暖花开,桃花嫣红,梨花如雪,杏花粉嫩,争奇斗艳。
位于乐游苑旁的刘裕府上欢声笑语不断,街巷中车水马龙,宾客盈门。
一来是刘裕的吕夫人生了儿子,取名刘义季。
二来刘裕晋升太尉,官居一品,正式迈入了国家领导人行列。
刘裕府门前的牌匾也由”侍中府“换上了”太尉府”三个烫金大字。
只听得有家丁高声喊道:“丹阳尹刘穆之到!”
满座文武官员赶忙起身,一个冬天没露面的丹阳尹,刘裕智囊刘穆之都亲自来了,传说他已经病入膏肓……
刘裕大喜,从座榻中站起,命侍立在左右的长子刘义符,次子刘义真前去迎接。
不多时,刘穆之手执竹杖,在刘义符和刘义真搀扶下缓步上了中堂。
众文武不敢怠慢,赶忙躬身施礼,高声颂道:“下官、末将等拜见刘公。”
年近六旬的刘穆之虽然弯腰驼背,但今天精神头颇佳,显得神采奕奕,赶忙左右点头还礼,笑呵呵地道:“哎呀,哎呀,诸公快快请坐,老朽何德何能担得起如此礼遇啊。”
然后走到刘裕面前,躬身施礼道:“恭喜太尉,贺喜太尉啊,微臣闻太尉再添贵子,特来讨杯米酒喝。”
刘裕豪放地一挥手,指着他身边的座榻笑道:“我料今日必有贵客临门,此位虚席以待,道和,快快请坐。”
刘穆之谢过,在刘义符、刘义真的搀扶下入座。
刘裕吩咐开席。
不多时,侍女们捧着食盘走上中堂,将里面的各种菜肴摆设到各个案几中。
刘裕平时生活是非常节俭的,极少请客饮宴,更兼有他此时的声望和地位,许多江南文武官员都涌入太尉府,连中院内都设了席位。
刘裕高兴的是除了吕夫人的儿子顺利诞下,更有朝廷对于他西征刘毅,诛杀诸葛长民、谢混等人并未有什么过激反应。
自己提心吊胆这么多天,似乎是可以放下了,这其实也是他对朝廷的一个试探,看看没有起波澜,下一步他将扔进池水里一块儿更大的石头。
每每想到此,刘裕更加开心了,对于推翻这个无能的朝廷他信心十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名家丁悄悄从中院入内,来到刘裕身后低语道:“京城有密报传来,小人已派人带他入后门,进书房等候。”
刘裕心中一凛,但不动声色地端起酒盏来对众宾客道:“夫人请我入内,看看孩儿,诸公慢慢饮酒,可不许醉倒,待我回来再饮啊。”
众人一片哄笑声,在座榻中纷纷躬身道:“待太尉回来,我等再与太尉一醉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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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饮罢盏中之酒,起身拱手,转身去了后院。
进了书房,见一平民装束的汉子站在里面等候。
汉子见刘裕进来,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卷,双手呈上。
刘裕接过来,命身后的家人带汉子下去用饭,并赏赐了五铢钱。
他打开纸卷一看,不禁头皮一炸,脑门上随之沁出了汗水。
这是傅亮的来信,他曾经是自己在北府军的好兄弟,已经故去的孟昶手下做参军,当年讨伐桓玄叛乱时也曾共事,出生入死的百余名亲密战友之一,暗中早已效忠自己。
前些年,皇帝陈何命尚书令崔达招揽人才,刘裕作为扬州刺史、大中正,举荐傅亮入京应试,作为自己的眼线。
经层层选拔,德才兼备的傅亮颇为崔达赏识,又推荐给陛下,不几年就擢升为中书侍郎。
朝廷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均通过他第一时间传报自己。
只见他的信中只短短写了两行字:朝廷欲派大军征讨太尉,被微臣劝阻,不日将有诏书下达建康,召太尉入京述职,实则囚禁廷尉府论罪,请太尉早做打算,应对之。
刘裕不禁心乱如麻,原来朝廷那帮人也不是酒囊饭袋,他们第一时间就想南下讨伐自己,幸亏傅亮给劝阻并来信提醒啊。
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浪费了许多天时间而后悔,更还得意忘形请客饮宴。
现在跟朝廷就像对弈,互相试探底限,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就看谁先跨过楚河汉界的第一步了。
朝廷是等自己反叛,以便名正言顺派大军征讨,而自己是等朝廷先派遣大军前来,自己再奋起抵抗,博得天下人同情和支持。
召我入京述职,这是谁出的歹毒主意?
如此一来,自己进京是个死,不进京就是抗命,更加做实了私自诛杀大臣的造反事实,等陛下诏书一经公布,天下人群起而诛之。
这是把自己架在火炉上烤了,翻来覆去都是人家口中的滋滋肥肉。
思前想后,刘裕高声对门外家丁道:“去请道和先生过来。”
家丁应声而去。
不多时,刘穆之从中堂执杖而来。
进了书房,刘裕赶忙把手里的纸卷交给刘穆之,紧锁眉头,沉声道:“道和,这是傅亮从京城发来的急报,朝廷要向咱们动手了。”
刘穆之将竹杖倚在案几上,双手接过信,仔细一看,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们敢于征刘毅,杀诸葛长民、谢混等人,就做好了要反叛的准备,把假造的谋反信函和刘毅等人的人头送到谯城,就是想争取一点时间和主动权。
如今真的要跟朝廷决裂,走向你死我活的不归路,还是有些忌惮不安的。
毕竟这是太祖武皇帝一手建立起来的王朝,结束了自八王之乱后近二百年来的乱世。
如今天下一统,四海归心,民心思定,才短短十余载。
如果起兵反叛,重燃战火,不说大郑还有不少名将和雄兵数十万,那可是名不正言不顺,尽失人心。
广大人民和指战员门也不会响应。
还好,傅亮给争取到了准备的良机。
刘穆之的紧张心理也只不过是一闪而过,他本来就是艺高胆大之人,形势再难,能难过当年以千余人从京口起兵公开征讨拥有数十万大军的桓玄吗?
他三角眼一转,干瘪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将纸卷还给了刘裕,微微一笑,捻须道:“明公勿忧,自古功臣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们本来就要成就大事的。”
刘裕依旧紧锁卧蚕眉,思绪如车轮般飞速转动,不断地在考量着自己各方面的实力和朝廷的差距。
在这些年的笼络下,现今许多当年朝廷的将领已经表示效忠于自己,如向弥、到彦之、胡藩、王仲德等人。
但是一旦竖起反旗来,他们还能拼死为自己效力吗?
于是不无担忧地道:“道和,我们真要竖起反旗过江北伐吗?”
“哈哈哈,不不不,”刘穆之摆手笑道:“我们不造反。”
“那……我进京面圣,在陛下面前据理力争?”刘裕诧异地问道。
“那是龙潭虎穴,更不能去!”
“这个……”
“现今唯有一计,而且是自古以来许多人都在用计策,既可以不必竖起反旗,又能成就明公伟业。”
“哦?”刘裕原本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炯炯有神地盯向了刘穆之。
他对于历史、文赋、诗词等方面是门外汉,但在行军打仗和政治手腕上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听到此言,心中暗自窃喜起来,但鉴于自己的小学文化水平,又讲不出来为什么喜悦。
只见刘穆之手捻洗漱的山羊胡,不紧不慢地说出了三个字:“清君侧!”
“啊,啊,哈哈哈……”刘裕猛然醒悟,手抚浓髯,大笑起来,清君侧,对对对,这一招他倒是听说过,多少枭雄英雄豪杰,乱世奸雄屡试不爽。
刚才自己想说而说不出的就是这三个字嘛,何必要造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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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出了大奸臣,不就是那个裴堪嘛,就去清理他。
对外就宣称裴堪权倾朝野,专横跋扈,残害忠良,架空皇帝,只手遮天……可以给他定上几十条罪状,而且还是奉了皇帝陛下的衣带诏,起兵诛杀奸臣!
“道和,你真是我的张良张子房啊。”刘裕由衷地赞叹道。
刘穆之赶忙施礼,谦虚道:“明公过奖了,不过微臣觉得太尉比令先祖刘邦更有帝王之气啊。”
“道和啊,高祖也是你的先祖啊。”
“不不不,微臣远枝,离得远,离得远,哈哈......”
二人会意,相视大笑起来。
一番计议过后,二人商定,今日晚间由刘裕的从母弟,文武兼备,心思缜密的扬武将军刘怀慎率一千人马过江,以商议粮草的名义赚开历阳城门,占领兖州这座最重要的军需基地。
然后二人不动声色,回到中堂,与建康众文武官员继续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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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朝廷钦使、祠部尚书褚秀之(褚太后的侄子、褚歆长子)刚过了寿阳,便得到了消息。
刘裕的江南大军已经从历阳起兵,打着“清君侧”诛杀奸臣裴堪的名义,正向汝阴郡的合肥县进军。
声势浩大,席卷淮南。
这也不用再往南走了,考虑到刘裕也肯定不会听宣入京面圣了,如果去,那也是带着数万大军去的。
褚秀之于是就调头回了谯城。
等他回去后,此时的谯城已是一片大乱,风声鹤唳,全城戒严。
有不确切消息传闻,谯城已经有部分中下级官员携家眷南去,这些人本来就是当年从建康和吴郡等扬州地区来的江东士族,其中就包括中书侍郎傅亮。
——————题外话
在小可的第二部书《东晋五胡风云录》中曾讲解过,看过的读者应该有印象,陈谦二度复出时手下文武官员成分复杂,令他颇为头疼。
研究历史的朋友不难发现,在三国魏晋南北朝时,人们还是很讲究君子风度的。
一个家族中的人很多可以效力于不同政治派系阵营中的,比比皆是,各自效忠于自己的主上。
最典型的是三国时期琅琊诸葛氏,在三个国家政权中都有他们的人。
东晋时期,谢奕、谢安、郗超曾经入桓温幕府,谢万、郗昙入司马昱幕府,两个直接对立的派系,太原王氏、琅琊王氏入这两个派系的就更多了。
谢玄当年挑起东晋军界大梁,对抗氐秦苻坚入侵,郗超放下跟陈郡谢氏的多年恩怨,投了赞成票。
还有慕容垂仰慕谢安并互赠礼品等等事例,这里就不多赘述,喜欢历史的朋友可以去看看这方面的书籍。
公归公,私归私。
可能大家的政治见解不同,各为其主,甚至在战场上打打杀杀,但私下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还是讲亲情讲友谊,惺惺相惜,来往书信,坐下来喝个酒喝个茶都可以。
例如关羽和张辽、徐晃,羊祜和陆抗等等。
时值今日,小可不得不感叹,职场中,亲戚中,朋友、同学中,已经全然没了这种君子风度。
如今是非黑即白,只要对方和自己立场不同,见解不同,对方就是坏人、恶人、仇人,没有一点可取之处,非要致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小可还认为,西方历史传统的绅士风度,并不值得羡慕和推崇,我们也有,并且比他们早了上千年,相信未来某个时期一定我们还会出现魏晋时期的君子风度。
不管是不是人才,所有人都有不被人知的可取之处,不管出于什么立场,都应该得到互相尊重。
个人不成熟见解,欢迎友好探讨,欢迎指正。
之所以有现在有许多人选择了南下投奔刘裕,背叛大郑,只能说明刘裕的个人魅力和发展前途实在是无法令人拒绝。
裴松之注解的《三国志》中又提到“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
——————书归正题
褚秀之赶忙入了台城,看见远处有十几骑御林军缓缓驰来,走在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金色铠甲的是光禄勋花弧,忙上前问道:“花将军,陛下现在何处?”
“陛下在乾明殿与裴公、崔公等人议事,今晨陛下就吩咐了,褚尚书若回京可直接觐见。”花弧黝黑的团脸上阴云密布,沉声道。
褚秀之辞别了花弧,快步向前进了宫城。
穿过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殿台楼阁,来到了乾明殿。
刚刚上了青石阶梯走到殿门外的平台上,见顾命四大臣正走出殿门,褚秀之赶忙闪在一旁,躬身施礼道:“微臣拜见尚书令、中书监,见过侍中、中丞。”
走在前面的裴堪铁青着脸,像是回答又像是恼怒地哼了一声,看也没看从他身边走过,扬长而去。
后面的崔达经过他身边时,摆手道:“秀之,回来就好,去见过陛下吧。”
说罢,随着裴堪的背影走了。
阳启和皇甫奋也向他匆匆回了一礼,没有说话,径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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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秀之顿觉自己去见陛下已是毫无意义,但又不能不复命,毕竟十天前离开谯城赴建康,陛辞时皇帝对他还是充满了殷切期望,希望他能安抚刘裕,说服他进京述职。
进了乾明殿,褚秀之看见陈何正怒气冲冲地在大殿中央走来走去,他赶忙上前,躬身一揖道:“微臣拜见陛下。”
“嗯……长清,你回来了。”陈何挥了挥手,示意褚秀之起身。
褚秀之小心翼翼地垂首道:“微臣未能完成圣命,甚是羞惭,在寿阳时闻南方叛军——”
陈何挥手打断了褚秀之的话,恨恨地道:“一帮乌合之众,不足道也,朕气恼的是傅亮等官员竟提前偷偷跑到南方投靠了刘裕叛贼!”
“微臣在路上也有耳闻,此等背信弃义之辈,贪生怕死之徒走了也无甚可惜,待平定刘裕叛军后一并治罪,陛下保重龙体,切勿动怒啊。”褚秀之劝慰道。
年近五旬,身材肥胖的褚秀之身份特殊,父亲褚歆是当年高祖成武帝陈谦时兖州重臣,姑母褚蒜子更是被太祖陈望以母待之,陈何也对褚秀之视为心腹。
听着褚秀之的劝慰,陈何依旧是余怒未消一边挥着双手一边走向殿中央的龙榻,继续怒道:“朕方才责备了裴堪几句,他竟然提出告老还乡,长清,你说说,傅亮等官员私自逃回南方,他们作为首辅大臣难道没有失察之责吗?朕难道还不能说他几句了!”
褚秀之心中暗暗吃惊,想起刚才裴堪那愤怒的表情,心道,原来如此啊。
只听得陈何继续怒道:“都走吧,都走吧,朕还就不信了,没有他们,一个刘寄奴就能翻了天!”
褚秀之不好掺言,抄着手,低头想着心事,傅亮这些中低级官吏走了影响不是很大,如果裴堪也走了,那势必会令整个朝局动荡起来,人心惶惶。
外加刘裕反叛打着奉皇帝衣带诏的名义“清君侧”,主要目标就是裴堪,他平时日理万机,朝乾夕惕,有目共睹,这又得承受来自于内外多大的精神压力啊。
陈何已经坐在龙榻上,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平复心情,白净脸庞上的因暴怒泛起的红潮稍稍退了下去。
褚秀之鼓了鼓勇气,沉声劝道:“裴公也是两朝老臣,为我大郑尽职尽责,夙夜匪懈,现今形势,陛下应昭告天下,驳斥刘裕的谎言,给予裴公信任,君臣同心同德方能打败叛军。”
“哼!”陈何重重地将铜盏落在案几上,剑眉蹙起,咬牙道:“朕已经准许他告老还乡了,少拿以前功绩说事,别以为朕不知他心里想什么,分明是刘裕打着诛杀他的旗号反叛,他畏怯胆寒,借着傅亮等人南逃,朕责备他之时,趁机告老,以保全性命。”
褚秀之心道,裴堪应该不是这种人,唉……
但他更想知道的是朝廷安排了谁去平定刘裕叛军,现在已经到了什么地方,这是关乎于大郑的安危之事。
于是躬身问道:“不知陛下已派军平叛了吗?”
陈何已经步入中年,这些年也累垮了身子,他带着疲惫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远处的殿外,徐徐道:“朕已下诏中领军、山阳侯窦冲为征讨大都督,节制豫、兖、徐等各路诸军事,中护军、沅陵伯桓振为副都督率军五万南下,会同寿阳的兖州刺史、镇南将军冯该三万人马一起征讨叛军,此时南下大军应该已到寿阳了。”
“哦……”褚秀之稍稍放心。
“另有彭城王也起兵三万出下邳,由淮阴南下,直指京口,哼!朕就不信,八万大军消灭不了刘寄奴这个粗鄙武夫,织席贩履鼠辈!”
想起刘裕,陈何又上火了,他的涵养平时极高,喜怒不形于色,但今天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