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八月,中午,安定郡治所临泾。
辛恭靖站在北城门上,举目眺望,黄土高原,茫茫无际,绵延起伏,在阳光照射下更显得一片黄橙橙,与蓝天白云相互映衬,煞是好看。
然而,他却不是来观赏风景的,此刻心如乱麻。
斥候早已报之,五天前统万城的匈奴大夏军出洞了。
大夏太子赫连璝为中路,三皇子太原公赫连昌、军师中郎将王买德为东西两路,大夏皇帝赫连勃勃亲率五万精骑为后应,共计十三万骑兵大举南下。 赫连勃勃,身高八尺,腰阔十围,姿容华美,善变聪慧,是不知不扣的一个当代美男子。
但这又是个可以说跟死亡和惊悚联系在一起的名字,他的发家史就是一部血腥恐怖史。
当年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因嗑药病重,立长子拓跋嗣为太子,根据他立的规矩子立母死,拓跋嗣的母亲刘皇后就得被赐死。
孝顺的拓跋嗣一听自己被立为太子,母后将要殒命,哭着逃离了皇宫,消失在了茫茫的大草原上。
拓跋珪只得又立他的小姨兼心爱后妃贺菁所生次子拓跋绍为太子,这样就得被赐死。
拓跋珪虽然神志不清但对贺菁还是很有些下不去手,犹豫间,贺菁趁机暗中派人去告之了拓跋绍,你娘就要死了。
拓跋绍也是个孝子,一听这个消息,马上买通了宫中宦官,带着随从翻墙入宫,把这位北魏开国雄主拓跋珪给杀了。
由于杀父弑君大逆不道,拓跋绍并没有受到王公大臣及草原贵族们的拥戴而继位,他们偷偷找回流亡在外明睿宽毅,生性仁厚的拓跋嗣继位。
拓跋嗣一回来第一件事立即诛杀了贺菁、拓跋绍母子以及参与的所有宦官宫女。
然后率领群臣于盛乐城南把第一个出刀杀道武帝的那个人放在案板上,生生割下肉一起蘸着佐料给吃了。
赫连勃勃自立称帝时,拓跋嗣刚刚继位,安抚民众,稳定朝纲。
而南边新政权陈氏大郑灭掉羌秦,统一中原,忙于南方天师道叛乱和恢复北方经济,无暇顾及的情况下,这个匈奴后裔当时还叫刘勃勃趁机崛起在朔方。
他的起家是靠着羌秦皇帝姚兴给了他三万人马,姚兴初衷是美好的,用这个与拓跋鲜卑有着血海深仇的刘勃勃来对付抵御北方日益强大的魏国。
但拓跋珪被大郑武帝陈望赶至漠北后,给了赫连勃勃一个喘息的天赐良机。
各方势力都不太注意他的情况下,在地图上的一个小小角落里,赫连勃勃反叛姚兴自立。
狼子野心的他最先朝自己恩人们开始下手,先抢了一手扶植培养他多年的姚兴战马八千匹,再打败了姚兴派来的征讨大军。
回头又假装游猎灭掉了自己的岳父,世代居住在高平郡(今宁夏固原市)鲜卑破多兰部落首领没弈于,占领了黄河以南泾水以北的河套地区。
赫连勃勃打了胜仗从来不留俘虏,一并斩杀,将他们的头颅筑成京观,称之为:骷髅台。
赫连勃勃自认为祖先姓刘,是当年刘渊根据大汉和亲时公主姓刘而改姓,这个姓追溯起来有些娘娘们们,拿不出手。
而自己贵为皇帝,身世显赫与天相连,就改姓为赫连。
自己的旁系宗族应该像坚铁般锐利刚强杀伐四方,也改姓铁伐。
他新修的都城名曰“统万”(遗址至今还在乌素里沙漠的无定河北岸)。
用赫连勃勃自己说的话,朕正要荡平天下,统治万邦,可以用“统万”作名称。
拓跋珪当年灭铁弗匈奴时杀了刘卫辰满门,其幼子赫连勃勃得以逃脱全仰赖鲜卑人叱干阿利的帮助,自立后对此人甚是信赖,所以把修建都城的重任交给了他,任命为总工程师。
下达的任务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城墙必须坚固无比,可抵御千军万马。
御史中丞、梁公叱干阿利生性机灵,心思乖巧,然而行事却残忍暴戾。
当年秦始皇统一天下后派人修建驰道,从咸阳可以快速通向四面八方,这种驰道路基用的是关中特有的尘土,而且还是蒸熟之后再铺垫,坚实耐用且寸草不生。
(两千多年后的今天在我国陕西省某些地方还能看见这些旧驰道的印记,一看就知道是秦始皇时代的高速公路,古代许多道路如果没人走会完全被杂草荆棘所覆盖,而这些驰道依旧清晰可辨。)
叱干阿利就是采用了这样的土和蒸熟方法来夯城墙建造统万城。
为了避免出现豆腐渣工程,他亲自监工并验收。
每完成一段城墙验收时,他不是带着质量检验员而是带着手下大力士,每人手里拿着一个铁锥子扎城墙,。
如果铁锥子能扎入一寸,负责建造这段城墙的工匠和民工统统杀掉,一起埋入这段城墙中,成为城墙的建筑材料之一。
有个这样残暴凶恶的包工头,建造城墙的工匠民夫们如同给自己建坟,无不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竭尽所能的全力工作。
不仅如此,叱干阿利为了不辜负赫连勃勃的信任,持续讨好主子,还自告奋勇为大夏国督造五兵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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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铁匠们又倒了八辈子霉。
每当有一批制作完成的弓箭送来,叱干阿利就命军兵把盔甲挂木桩上,拿这些弓箭来射。
如果箭矢射不进盔甲的,就杀死做弓箭的铁匠,如果射进去了就可以活命。
但是制造盔甲的铁匠们就会被拉出去砍头。
这种匪夷所思的悲催下场激励着铁匠们为活命而不敢懈怠,大家发愤图强,互相比拼,都试图把自己手里的武器造得更尖厉,盾牌盔甲更坚固。
一时间,大夏国的军队武器装备直接上了好几个台阶,跃居天下第一。
叱干阿利还发明了一种百炼长刃钢刀,刀柄尾端上面做了一个龙形大环,环内有一个铁质鸟雀,类似于汉代以后的环首刀,号称“大夏龙雀”。
(后世的中国和朝鲜半岛甚至日本都有出土,可见大夏龙雀的设计极富美观,并且成为当时东亚各国名贵刀剑的模仿样本。)
这个大环的作用是可以在上面缠红色布条,缠住手腕用。
经过赫连勃勃和叱干阿利两个人反复研究,推演战场厮杀,得出一个结论,在厮杀搏斗中,兵器相交,火星四冒,手会经常被震麻,很多时候兵器就握不住撒手而放弃抵抗。
如果能用布条缠住手腕,再怎么震也撒不了手,至少战士们还可以再坚持坚持,做最后的抵抗来用。
不得不说两个人把行军打仗的细节研究到骨头里了,不可谓不细,在冷兵器时代也算是先进武器了。
其中赫连勃勃自己的那把大夏龙雀上篆刻有铭文:“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迩,如风靡草,威服九区” 。
辛恭靖在城头了望了不久,大夏骑兵如约而至,按照他计算的时间路程没有毫厘之差。
随着北方天边卷起的漫天尘土,脚下城砖似乎开始微微颤动起来,黄土高坡的坳里出现了旗帜和泛着亮光的兵器,像一片五彩斑斓的海洋。
早在太元九年(公元384年)就从凉州远赴谯郡投军的辛恭靖,一度被太祖提拔为兖州最精锐的骁骑营统领。
作为太祖心腹亲信的他,历经攻取洛阳、驰援凉州、渑池大战、奇袭广固、许昌大败拓跋仪、北击拓跋珪等战役,尤其只身穿越腾格里沙漠报信,挽救了整个凉州,甚至在建康城陈观府夜宴替太祖挡刀差点丧命。
多年来因战功赫赫,不畏生死,忠心耿耿,深受先帝和当今圣上的器重,大郑成立后便被委以重任,把安定郡交给了他,作为关中屏障防御北方胡虏入侵。
威武雄壮的大夏骑兵像一片浩瀚的黑色海洋,泛着粼粼波光,向南蔓延涌来,覆盖住黄土高坡,波澜壮阔。
大夏各色军旗也在风中猎猎作响,展示着他们强大的军威和不可一世的气势。
这一刻,整个战场都被这股紧张而压抑的氛围所笼罩,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
辛恭靖黝黑的团脸上沁出了汗水,看着这一场景也不禁暗暗咂舌,赫连勃勃果然名不虚传,此等军威和士气乃平生仅见,一场血腥屠戮厮杀在所难免。
请求增援的告急文书早在几天前就送到长安,也不知援军何时能到。
临泾城中军兵加百姓共有三万余人,但能称得上为精壮的也就五千,辛恭靖决定不出城迎敌,避其锋芒,固守待援。
如雷般马蹄声轰隆隆仿佛要震碎人的耳膜,大夏军以来到城下,有匈奴人纵马跃出阵中,在北城门前来回纵横驰骋,对城头上手持利刃剑拔弩张的官军浑然没放在眼里。
他一边操着生硬的汉语高着嗓门向城上喊道:“我大夏皇帝陛下求贤若渴,礼贤下士,久慕辛将军之威名,命我前来告之,若将军肯归降,将赦免临泾军民死罪,并许以高官厚禄。”
城上、城下数万人鸦雀无声,只有箭楼前竖着的那杆红底黑字“郑”字大纛迎风飘扬在阳光下,发出“扑簌簌”的声响,仿佛在宣誓着一种不屈的力量。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突然,一阵低沉而又雄浑的声音响彻整个临泾上空,所有人的心不由得揪紧了,那是敌军牛角号发出的声响!
这号声仿佛来自地狱深渊,带着无尽的杀伐之气和恐怖威压。
它如同一只凶猛巨兽的咆哮,震耳欲聋,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随着这阵号声的响起,原本平静的大夏军阵中瞬间变得骚动起来,人喊马嘶。
全身黑色盔甲的骑兵们纷纷高举手中的兵器,眼神中透露出决然与狠厉之色。
他们开始齐声高呼听不懂的匈奴口号,那声音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似乎要将这座小小的临泾淹没其中。
不多时,大夏阵中的许多骑兵跳下马来,抬着云梯向临泾城跑来,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
还在马上的骑兵则张弓搭箭,向城上发射出漫天箭矢,遮云蔽日扑向城头。
很快,匈奴军兵在城下搭上了数十架云梯,他们穿着世界上最坚固的铠甲,口含泛着森森青光的大夏龙雀,左手持盾牌右手扶云梯,向城头爬去,像是急匆匆地赶赴一场交了钱的婚礼盛宴,去晚了就赔了。
小主,
当他们离城头还有两个身位时,城头上一片铜锣声响起,滚木礌石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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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夜晚,戌时中。
未央宫中的太极殿上,灯火辉煌,把九根顶天立地的汉白玉蟠龙柱映照得熠熠生辉。
殿正中丹樨上,宽大的金丝楠木案几后左右两只银质单脚着地的丹顶鹤,头上各顶着一盏铜制鎏金莲花灯。
跳动的火苗照耀着座榻后方巨大的屏风上面“江山永固”四个烫金大字牌匾,庄严肃穆。
一名二十岁左右,眉清目秀的年轻人,穿了件松垮的黑色内袍,赤足在厚厚的红色羊毛地毯上来回踱步。
他就是大郑秦王陈且,太祖从凉州收纳的容嫔薛璀所生幼子。
正为辛恭靖从临泾发来的告急文书而焦躁不安。
因两位兄长当今圣上陈何、宋王陈啸弱冠之年就去军中历练,慧娴公主陈昉,元康公主陈吟也早早出嫁,他成了府里香饽饽,兼之紧随母亲貌美,伶牙俐齿,粉雕玉琢般可人,深受褚太后、敬穆太后司马熙雯以及诸夫人宠爱。
父皇把他封在长安后,没过多久便驾崩了。
走着走着陈且突然收住了脚步,抬头看着由苻坚亲笔手书,带着他字号(永固)的那四个大字,不禁暗暗冷笑,嘟囔道:“江山永固,江山永固,如今你江山早就没了,但四个字还在,太讽刺了,明天得摘下来,不吉利。”
正思忖间,听到后面响起了脚步声,转头一看,是他麾下几名重要辅臣、将领应召而来。
走在前面的是雍州司马王贵、雍州长史王修、辅国将军蒯恩、治中从事傅弘之、谘议参军毛修之。
“末将、卑职等参见秦王殿下。”五个人来到陈且身前,躬身一揖,齐声道。
陈且挥了挥手,一边向正中案几后走去,一边道:“卿等平身,请坐。”
众人坐定后,王修蹙了蹙眉,对于秦王召见属下和关中士绅、豪强们穿着如此随意,他已经劝谏了多次,虽然大家是臣子但这与礼仪不符,有些不尊重士人。
但陈且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不当回事。
王修忍住心中不快,在座榻中施礼道:“不知秦王殿下唤我等何事?”
陈且坐下后,拿起案几上的告急文书扬了扬,声音有些尖厉地道:“龙骧将军派人送来急报,赫连勃勃亲率十余万大军南下进犯安定郡,特召诸公前来商议如何应对。”
闻听此言,众人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其实大家都有心里准备,只不过自氐秦苻坚死后,关中连年战乱,断垣残壁,民不聊生,都忙于这偌大疆域的战后经济恢复,未及向周边各方势力发起征讨战事。
如今西边已经演变成几个胡人成立的小国,有占据姑臧的卢水胡人沮渠蒙逊(史称北凉);占据金城(今甘肃兰州市)的陇西鲜卑人乞伏乾归(史称西秦);占据乐都(今青海海东市乐都区)秃发鲜卑人秃发辱檀(史称南凉)。
但势力最为强大的还是北边胡夏匈奴人,他们真的来了。
第一亲信王贵是当年太祖初使凉州的八名骁骑营亲兵之一,二赴凉州时赐的名字。
他手抚颌下浓髯,蹙眉道:“救兵如救火,安定若是不保,长安以北无险可守,匈奴人不几日将兵临渭水,末将愿率军协助龙骧将军破敌。”
蒯恩在旁阻止道:“王司马乃先帝委派关中重臣,不可轻举妄动,不如末将率军前往解临泾之围。”
蒯恩是太祖武皇帝从军中士卒提拔起来的年轻一代悍将。
一开始他在谯郡只是一名杂役士卒,太祖还是大晋平北将军时,有一次便服溜达在谯郡城外军营中,看见士卒们在搬运马刍(草料),其中一名壮汉,背负比别人多两三倍的马刍,遂上前询问,为何搬这么多?
没想到蒯恩愤愤地将马刍丢在地上,发起了牢骚,“大丈夫应该开挽三石弓箭杀敌,怎么能仅做一个搬运杂役呢?”
太祖对他无礼并不恼火,马上命骁骑营亲兵取来弓箭和大刀,命他演示,果然力大无比,弓马纯熟。
于是便擢拔他为都尉,赐予他武器铠甲。
蒯恩高兴万分,跟随陈何第一战征讨青州慕容德,常常充当先锋,身先士卒,杀敌无数。
没想到这人在作战方面极具天赋,既熟悉战阵,又胆量武艺过人,做人内敛忠诚恭谨,未曾有过差错,深得陈望喜爱。
后来攻取关中立了大功,兼之当年在大沼泽救陈何有功,官拜辅国将军,派来辅佐秦王陈且。
王贵摆手道:“我追随先帝三十余载,深受厚恩,强敌入寇,怎可不出?当为关中表率也,你不必多言!若我战败,再上奏朝廷及宋王派兵来驰援关中。”
王修没有说话,他紧蹙柳叶眉,双手擎临泾急报正在认真地低头看着,只见上面简短的写道:
匈奴无义,久窥关中。
今探报胡酋赫连勃勃倾全国之兵,分数路从河套南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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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掠边民,气焰愈甚。
临泾乃弹丸孤城,仅劲卒数千,恐旦暮可下,势若燃眉。
望殿下火速发兵施援,以抗强虏,保境安民,不负陛下重托,告慰先帝之灵于黄泉!
臣,安定侯、龙骧将军辛恭靖。
看完,他把急报递还给陈且,接着王贵的话冷静地道:“秋高马肥,胡夏大举南侵必定早有预谋,不可小觑,以微臣之意,王司马还是坐镇长安为好,由辅国将军出战。”
说罢,他向陈且躬身施礼又道:“殿下,请立即派快马向宋王殿下请求援军,再派人下书蒲阪朱超石,命他西渡黄河北上洛川,袭扰胡夏军侧翼使其不敢全力南下渭水。”
王修是陈且的首席谋主,平时对他敬畏三分,闻言点头道:“就依长史之言。”
王修转头又向对面的王贵微笑道:“王司马为两朝老臣,德高望重,不宜轻出,您坐镇长安,可使关中民心稳定啊。”
王贵平素倒也敬重王修的才学见识,尤其当年太祖龙驭上宾葬礼之后,秦王还镇陛辞时,当今圣上除却勉励一番之外,亲自拉着秦王的手交到王修手里,委以托付关中之重任。
听他这么一说,只得点头应允。
陈且下令道:“王长史,由你修书给宋王,再派人去通知朱超石。”
“微臣遵命。”王修在座榻中躬身施礼道。
陈且看向蒯恩,下令道:“辅国将军,你点起五万人马,与弘之、修之二人一起连夜北上驰援临泾,无论临泾得失,务必不使龙骧将军有何闪失。”
辛恭靖在大郑的地位,不用多说,他可比王贵的身份还要尊贵的多,乃先帝心腹重臣之一,还曾是当年闻名天下的兖州最精锐之师“骁骑营”统领。
他曾在建康救过先帝的性命,可不能死在临泾,否则必将引起朝廷不满。
蒯恩和傅弘之、毛修之三人一起从座榻中站起,躬身向陈且施礼道:“末将遵命!”
目送三人消失在太极殿上,王修转过头来向上躬身道:“殿下,北边大战在即,为防关中京畿各郡有匈奴细作趁机——”
他一边忧心忡忡地蹙眉说着一边抬起头来,不成想丹樨上已经不见了陈且……
王修张口结舌地瞪大眼睛,呆愣当场,“殿下……”
陈且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座榻中了,由于他赤着脚,自己刚才根本就没注意到。
王修看了看对面的王贵,王贵苦笑着摇了摇头,二人相对缄默无言,一起退出了太极殿。
他们的这个年轻主子,有两大爱好,第一贪财,第二嬉戏玩耍。
自来关中这几年,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几天见不到这位爷,但因王贵、王修等人的朝乾夕惕,任劳任怨,相安无事。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大魔王赫连勃勃要来了!
原本太祖扶植的关中西边羽翼凉州李暠已经病故,其子李歆则热衷于建筑业,在境内各郡大造行宫,乐此不疲。
现已经被雄才大略的沮渠蒙逊驱赶出姑臧,向西迁都至酒泉,堪堪自保。
走在未央宫的汉白玉阶梯上,王贵仰天长叹:“太祖神武,傲视群雄,一生英明,怎滴这秦王却如此不堪啊。”
“那我们就多操些心吧,秦王年轻,但愿再过几年能幡然醒悟……”跟在后面的王修苦笑劝道。
陈且跑回后宫,上了早已等候的乘舆,在几名挑着灯笼的宦官陪同下,急匆匆地向东边的长乐宫跑去。
那里建有五座坊,有雕坊、鹘坊、鹞坊、鹰坊、犬坊,还有美女、乐班、舞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