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师正在划十字,是拜天主还是拜北斗,心里是总的说没主心骨,他不好受。就在这时理事进来,这理事是管教堂一切杂物,吃喝使用。也和秘书相仿,而且也是法国人。今夜他钻入民宅去睡,昨天晚枪响正是个劲头。一个为龙洋,一个为心憩,男的扛枪去打更,因看都跑回家,所以也向家跑,正把人堵被窝里。理事没别的,拿出五十元龙洋解决这种秘密。
这烂眼子事哪里也不断,让你守个多紧?这种寻刺激心缠得人心痒痒,手脚眼麻木不仁。这位理事也是这个怪物的魔形,再遇这无羞耻的女人总想这种秘密滋味,还惦抻拽龙洋。
那这理事花掉五十龙洋,和这男的就结了心仇。当他走至教堂,门已然打开,四门也有来报告的,是说麦子一根皆无。理事跑向牧师卧室,他不在,即跑向钟楼,正恰好画十字。牧师笑道:你也划吧,求主保佑。
理事道:还划什么十字!麦子都拔光。牧师一听,到嘴的东西是谁这么手快。嗐!怨的呢!昨天晚耶稣和玛丽娅下界是收麦子来的,这咱没有办法,这是天意。
理事急道:这是村里有汉奸作了引线。牧师急问你说谁是汉奸,把他弄来下牢。你这说也对。万事出在内坏,怪的,两次三番来和咱搏斗。
理事心里有病趁此咬牙,和牧师啰哩巴嗦咬一阵耳朵。立时想把那男的捆来,还另有俩丫头。这俩丫头不念洋书不接洋钱。从始至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这俩咬起耳朵。
提起俩丫头,今春一个年十六岁叫胡蕙兰,一个十五岁叫贾蕙芝。两个一样高,胡蕙兰是长圆脸高鼻大相,黄面皮一头黑发,前额是木梳背齐眉女儿发。蕙芝是团圆脸,扁头扁脸,两扇薄嘴皮粉红粉红的。鼻准稍大梁也稍高,牵扯一双黑睛两只笑眼,一字眉。姐俩有五年啦,麦秋捡麦子大秋捡谷穗杂粮。因家里也不富裕,爹妈怎劝都不行。叫随大流,答不随。寻主不嫁就不嫁。因嫁出去还是当庄,脱不出牢笼。两个爹妈着急,那你俩打算干什么。答没什么打算,就这样好就这样好,因此说不得两个丫头急的没办法,后来蕙芝妈因病故去。
故此趁机先抓这俩丫头,因他不是来一次,是多次地追问。他会说中国话,不过慢的很。只说牧师有请。这俩丫头昼夜手握捶衣的双棒,都是枣木的。这俩天长日久,可也没师父,双手练得有劲舞得双棒翻飞,出去拣粮也背在筐里,两个寻个坑洼就使招数。一天一套,日子一多套加套。展闪腾挪也没名字,就是灵活运用无人知道。这时法国理事横眉立目紧逼。有俩背枪的说,大姑奶奶,他叫你俩你俩就去,哪里不是糊人锅,念圣家号,还得龙洋。你俩也出不去拣麦子,不比往年,今年路紧。再说今年麦子都一扫光,丢得一穗皆无。
理事这些话不完全懂,也欠不多少。接道:你俩是汉奸!把麦子领着人拔去。蕙芝一听,举起棒槌刷地打在腰上,还骂放你妈养臭屁。这一棒槌给捶趴地上鬼叫没完。蕙兰又一棒槌,捶得屁股两分开。这俩背枪的一见向教堂跑,报信给牧师。
这俩丫头早就想捶他,因他来总是叫奉教念书去。不去!我俩不挣你那洋钱!你妨害我自由吗?给我滚!这地方不是你教堂所有,是姑奶奶有生以来的志气地。你们上中国来,没骨头没羞没羞。还总要抓时放野,快滚快滚!有时撵有时躲。
事情就怕事赶事,因蕙兰妈唠叨一夜,好闺女听妈话,别闹出事来,人命关天不好。随大流吃饭穿衣,不随上不随下,随大拨寻个主,妈死也合得上眼。
这俩也死心眼,你给我寻主,哪村都行,我不挑。就不在贾家疃。我俩条件不高,是一个村东西邻或一家都行。蕙兰妈一听急道:丫头丫头,那牧师不干!他知道暗着就把咱弄死掉!这俩丫头笑道:你怕死,我俩不怕死。活就是预备死的,谁也躲不过去一个死。把个蕙兰妈急得哭一场刚走,两个说今天去外村拣麦子去,不吃贾家疃的,看把咱俩弄个什么样。正好这气没消,这俩背枪的说麦子都光光。两个一听真不从一股来气,这理事又污蔑是汉奸。
麦子丢去向我俩身上推?挤上火来这枣木棒就是给你预备的。眼快手妙,这一棒槌就捶个正着险些没气。可这个屁股又一下,这个理事可能屁股不结实,要结实不能分家,真怪!不怪,是玛丽娅下凡的神棒。这么一来可就把那男的忘掉,他算无声被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