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申式南有办法查问,有的是申式南乔装打扮后,用锦衣卫腰牌私下撞见问出来的,有的干脆是花裴二人直接绑来,暗中询问出来的。
从领兵知情者的信息综合起来判断,朱祁镇当时就带了五军营、神机营和三千营选出的五万骑兵。
那翰林院这些人为何不敢如实记录呢?因为他们也从吃空饷、走私武备、倒卖军粮、侵占良田上得了好处。不趁机多说点阵亡人数,如何能平账?
据此,申式南终于确信,并梳理出脉络。
正统十四年五月,朱祁镇基本查清浙江、福建矿场叛乱真相,所有涉案御史和地方官员,全是内阁文臣派出去的。
六月初八,南京皇宫谨身殿起火。随后,湖广、贵州再再次爆发苗乱。麓川班师兵马平叛,四川和广西兵马驰援。
六月廿一,朱祁镇发罪己诏,诏书同时警告文武百官,再有犯错将严惩不贷。
同时,调驸马都尉、西宁侯宋瑛总督大同,广宁伯刘安掌管中军都督府,建平伯高远掌前军都督府。
平乡伯陈怀、驸马都尉井源领兵三万,名义是协防大同;都督王贵和吴克勤领兵一万五,同样,名义是协防宣府。
明眼人已经看出,昔日那个小皇帝要亲政了,开始安插亲信,整顿军备。
七月初二,朱祁镇派监察御史、太监等人去宣府、大同等地慰问发钱,一个边军士卒发一两银子。
明眼人再次看出,朱祁镇明着是慰问发钱,实则是清点边军人数。
七月十一日,大同、宣府和辽东及甘肃等地,齐齐传来瓦剌寇边急报。
朱祁镇除了锦衣卫,还掌管东厂,自有消息来源,知道瓦剌寇边消息是假讯。
七月十五日,边关急报,大同总督西宁侯和武进伯阵亡。
亲信被杀,朱祁镇再也坐不住。七月十六日,朱祁镇亲率五万骑兵匆匆出发巡边,连粮草输送的十几万人都没来得及带上。
七月二十三日,朱祁镇大军刚过居庸关,众臣一再央求驻跸。
这时,朱祁镇已经明白,大明朝中百官与边将已是沆瀣一气。请求驻跸,目的正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前方有时间准备,好应付皇上的亲自查察。
七月二十四日,兵部尚书邝埜和户部尚书王佐先行出发,被罚跪地一夜。
这个信息表明,申式南之前的推测有误,邝埜和王佐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除沐家镇守的云南之外,全国卫所兵不足半,四至六成的军饷被贪墨,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要说半点不知情,鬼都不信。
八月初一,朱祁镇终抵宣府,从镇守大同的监军、四朝元老太监郭敬处得知,自己派来的大同总督西宁侯和武进伯,正是被镇朔将军、宣府总兵官杨洪所杀。
宣府兵变已经是掌上钉钉之事。但为大局着想,朱祁镇忍了。没有处罚,只是命他随驾西行。
为了安抚杨洪,朱祁镇返回宣府时,先是命他在殿前领兵,后来更改敕命,还是让杨洪镇守宣府。
申式南猜测,朱祁镇让杨洪殿前领兵,已有杀他之意。可能是考虑到杨洪镇守宣府多年,瓦剌军甚是惧怕他的名头,多事之秋,急需用人,这才放他一马。
正统十四年十一月,瓦剌退兵后,杨洪因功进封为昌平侯。
土木之变后,成国公朱勇,忠顺侯吴克忠和都督吴克勤被杨洪用王命旗牌骗去杀了,三人部下作鸟兽散。朱勇是朱棣麾下大将朱能之子,吴氏两兄弟是前朝蒙元降臣吴允诚之子,都是朱祁镇的亲信。
可翰林院记载的却是,成国公朱勇和吴氏兄弟死于阵前。
据锦衣卫旗官聂忠猜测,杨洪之子、都指挥佥事杨俊,曾用兵部调令调动独石口等地骑兵,夜袭圣上军营,致使朱祁镇仅剩的一万兵马溃散四逃。
聂忠的原话是:“起营之时,忽南坡,有明盔明甲,人马来迎。疑是勇士,哨马不为设备,遂至败军陷驾。”
聂忠说的是,南坡有敌军突袭。可问题是,土木堡在北,而南边是京师方向。据此,聂忠所言,可信度极高。
土木之变后,辽东都指挥佥事范广陆续擢升都督佥事、左副总兵、总兵官、都督同知等。
(注:“夺门之变”后,范广因谋立外藩被处死。而杨洪则急流勇退,景泰二年便请求致仕,九月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