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练看着他在那愤世嫉俗怒骂,先是惊讶,而后仔细端详他,吃吃笑道:“你穿这样,你不是大户人家吗?”
“我不一样。”申式南不屑地道。
“你是说,你没有书童,还是没有那样的家教?”侯练掩袖偷笑。
“我的书童是去年收养的交趾苦孩子,我当他跟亲弟弟一样。不是买的,他是自由身,并且在上学堂。”申式南急忙辨道。
他收阮归思做书童,那是因为没有其他名义。所以,当晚与姜一山说话时,他就表明了态度,会把阮归思当弟弟,供他读书,以后参加科举考试。
之所以要特意强调,就是怕被姜一山误会他收书童的目的。
小主,
侯练本来笑着的脸,渐渐冷冻,自责万分地叹道:“小金卫是随父母从凤阳府逃难来的。前几天,我从丹徒过来的时候,车陷进泥里,是他喊来三四个小伙伴帮忙把车推出来的。”
“一路上他跟我说了好多话。可惜他爹爹没能撑到丹阳,病死在丹阳城外。他还有一个弟弟,他娘一个人养不活两个孩子,只好把他卖了买口棺材。”侯练沉声说道,语有哽咽。
申式南没吱声,静静地听她说。她平复了一下呼吸,接着道:“我看她们母子可怜,小金卫他人也机灵,便让她娘仨随我到姑丈的粮店,看能不能找点事做。刚好我姑母也在,说苏蕤正好缺个书童,就把小金卫买下来了。”
“我哪知……哪知书童是这样的。我先前在那边看海棠,见到小金卫往这边来。哪料到苏蕤那杀千刀的……”说着说着,侯练自责地哭了起来。
申式南既无语,也无奈。书童这样的风气,在大户人家再常见不过,他也无力改变。看苏蕤那驾轻就熟的样子,定然不是第一次侵犯自己的书童了。
也许是因为饥渴难耐,加上整个苏家都在忙着接待他们一行,所以苏蕤以为不会有人到这边赏花,兴致上来,就在花丛里匆忙行事。又或许因为积蓄的火力太足,苏蕤听到脚步声也不管不顾,直到申式南和侯练出现,他才匆忙退出。
要不然,申式南也不会看到苏蕤那丑恶的根茎。更想不到的是,苏蕤竟然是侯练的表弟。
侯练哭着哭着才发现,自己擦鼻涕眼泪的竟然是申式南的衣袖。她尴尬地退后两步,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眼前这男子靠得那么近。
申式南笑笑,表示不介意。侯练哭了一场,心情好了不少。想起申式南刚才说的交趾,便问:“莫非……你是苏苏邀请来的客人?敢问公子怎生称呼?”
申式南笑道:“别,别搞这么客套。像刚才那样随意挺好。我叫申式南,正是苏苏的朋友。”先前侯练就问过一回他的名字,被其他话题岔开,就没顾得上回答。
“你就是申式南?破了交趾风波案,敢坐公主暖轿的那个新科进士,正四品副使申式南?看不出来嘛。”侯练一连串的问题,再次上下打量起申式南。
申式南讶然:“你认识我?”
“啐(注:这里读qi,现代网络流行词‘切’就是从这个字变音来的,表示轻蔑),我表哥写信来,把你夸成了一朵花,整个苏家大院都传遍了,说什么金鞭美少年,欲钓吞舟鱼。”侯练轻轻一笑。
“欲钓吞舟鱼”出自李白的《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二首》,比喻胸怀大志。“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出自晏几道的《生查子·金鞭美少年》。
侯练尽管语有不屑,眼神却藏不住倾慕:“不过,就你刚才你那样,倒还真像一朵奇葩。”说着忍不住吃吃笑,又问:“你说你有个交趾的书童?那你去过交趾吗?”
申式南是脸皮厚,可被一个美女当面夸,虽然是引述,也让他挺不好意思。有新话题,正好求之不得:“那是我办案的路上,捡到的一个小男孩。我看到他被人欺负,居然没受伤,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就把他带走了。交趾啊,以前没去过,不过,很快就会去了。”
“如今不是叫安南国了么,你还敢去?”侯练问。
“嚯,你居然知道安南国。”申式南轻赞一声。
随即哼道:“哼,除了少数蛮夷,安南大部分人是任嚣南征大军的后人。当权者数典忘祖,我身为大明臣工,岂容宵小之辈窃据我大明国土。有朝一日,我必收复旧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