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这一走,算是把我给套牢了。说句大不敬的话,王上的身体,恐怕……”
“我不能丢下他不管,还有你,我也不能对不起你,对不起秦国。”
说着,张仪从衣袖中掏出一张帛纸,看了看,又揉成团状,捏在手里。
「白洛吾妻,师与母是否安好?秦国之事即毕,仪归期不远,万念。」
一阵风吹过,张仪伸开手掌,纸团随风飘落到地上。
本想再捡起,可终究作罢。他又倒了碗酒,喝了下去。
“我张仪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了,现在又加上了个你。”张仪的胡子被风吹起,他微微眯了眯眼,“你让我怎么还?”
“关键你还不是旁人,你是王弟啊。”
张仪一直在墓陵坐了两个时辰,静了一会,就又继续在自言自语,如此反复。
“松林塬的公陵你不能去,那是君王之陵。”想了一会,张仪又说,“其实也不是不能,主要是这几代以来尚且没有这个先例。”
“所以,老弟,别怪我和你二哥阻止了王上。”
张仪站起身,弯腰拂了拂墓碑上的字。
“我张仪不怕死,本该把这条命抵给你的,可我不能,现在不行,以后也不行。”
“我要走了,向东,去六国。连横之策尚未全面推进,我得继续去游说,给秦国扎稳根基。”
张仪缓步离开,步姿已明显呈现老态,最后,他又转头看了看。
“在这儿好好睡吧,我恐怕没机会再来这儿看你了。”
“你要实在怨我的话,等到了那边,我再向你赔罪,任凭处置。”
阴霾遮住了阳光,一整天都昏沉沉的。
自从嬴驷决定攻取黔中后,天幕便消失了,连声音也未曾再响过,一切都静悄悄的。
越往后,天幕出现的次数越少,天语越短。
张仪知道,这个属于他和嬴驷的君臣时代,将要落入尾声。
这是公元前311年的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