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朝会。
包拯向来都是轻易不开口,一开口便是大事。
“官家,臣有本要奏!”
五十五岁的包拯,声音依旧洪亮,整个大殿都能听得无比清晰。
赵祯坐直了身子,道:“包卿请讲!”
包拯拱手道:“近日,开封府破获一起伪造朝廷敕牒替人补选官职的案件,经查,主谋为越国夫人之门客,参知政事宋庠之侄、知许州宋祁之子宋辰之挚友张彦方。”
此话一出。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似乎连呼吸声都停滞了。
朝廷敕牒。
即朝廷颁发给官员的凭证,凭此证便可补官上任。
伪造敕牒,乃是死罪。
包拯在主谋张彦方的前面追加那么多的人物关系,显然此事可能与这些人都有关。
越国夫人曹氏,乃当今张贵妃的亲娘。
宋庠宋祁是两兄弟,一个是当朝宰执,一个正任知州,其子/侄与主谋有染,他们也有嫌疑。
此等死罪,沾上便是大罪。
即使贵妃之母、当朝副相都不能免责。
这一刻。
所有人都看向参知政事宋庠。
宋祁之子已不是第一次出事了。
早在三年前,其子宋辰便因与匪徒结交而得到惩罚,宋祁也被贬谪到了地方。
而后。
宋辰依旧留在汴京城,在宋庠府内生活。
若宋辰也参与了伪造敕牒,那宋庠的罪责可能比宋祁还要大。
敕牒难以伪造,更难让验证者信服。
除非借高官之势,才能鱼目混珠,瞒天过海。
苏良望着参知政事宋庠,微微皱眉。
若宋庠不知此事,听到包拯将他的名字与伪造敕牒的主谋放在一起,正常反应定然是极力反驳,迅速摆脱关系。
但现在却是低着脑袋,说明他大概率知情。
赵祯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此事。
要么涉及后宫,要么涉及中书,或是两个地方都涉及。
这对当下朝堂后宫的稳定,破坏性极大。
包拯接着道:“此案关系着当朝宰执与副相,开封府无法独查,故而汇禀官家,请官家定夺!”
“此外,就在昨日,宋相公曾派下属吏员,催促开封府判官,尽快对张彦方执行死刑!”
此话一出。
若宋庠再不站出来解释,那就相当于默认了。
宋庠快步走到大殿中央。
“启禀官家,老臣确知张彦方伪造敕牒之事,也知吾侄与其关系甚笃,老臣曾质问过宋辰,宋辰告知老臣,他并不知晓此事,也绝不敢这样做!”
“臣派遣下属吏员询问,乃是为了知晓那张彦方何时会执行死刑,并未催促,并且老臣的催促,对开封府官员并无用。”
“老臣之所以询问,确实有些私心。老臣是担心此事影响老臣的官声仕途,老臣是绝对不可能与此等贼子同流合污,伪造敕牒,请官家明察!”
……
这一刻,宋庠的脸上满是汗水。
他怕了。
怕丢掉当下的位置。
赵祯自然不能只听一家之言。
他想了想,道:“大理寺与开封府合查此案,宋相,此案查出之前,你便不用再去中书了!”
“臣……臣遵命!”宋庠无奈拱手。
随即,朝会就散了。
片刻后。
苏良与赵抃二人一起朝着谏院走去。
赵抃朝着苏良道:“景明,你觉得宋相会不会被罢相?”
苏良一愣。
“不会吧!我了解宋相的人品,他不可能伪造敕牒,也没必要。大概率就是那个主谋者通过其侄子,借了他的势,更或者,这都是越国夫人的主意,与宋家无关!”
赵抃摇了摇头。
“不,即使与宋相无关,他也有育侄有失的嫌疑,更何况……估计是要被外放了!”
“更何况……什么?”苏良不解。
赵抃环顾四周,见周边无人后,小声道:“更何况,他政绩一般,官员们也都希望他外放,我倒是希望欧阳学士能顶替他!”
“啊?”
苏良先是一愣,然后明白了过来。
中书省众相公中。
文彦博和富弼二人,一个是首相、一个是次相,乃是最稳定的,因为二人操持变法颇有政绩,且还有军功。
民间已有“文富之政,开创盛世”的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