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齐州地界向来民风彪悍,若引起百姓动荡,将会危及整个京东路。京东路乃是护卫汴京城的重要屏障。若此地闹出内乱,引得辽国引兵南下,这个责任是你们两个能担得起的吗?”
“官家,齐州变法,事关重大,臣实在见不得一些人只是动一动嘴皮。若成,他有功;若败,他无过。这种官员,才是朝堂上的大奸大恶!”
此话一出,一些人纷纷看向欧阳修。
齐州变法,他乃首推之人。
欧阳修气性颇大,且他最不畏惧的便是领罪,当即大步走出。
“臣力推齐州变法,且为《论一州之变书》主笔,若齐州变法不成,这个责任我来担,臣亦愿引咎去职!”
欧阳修的话语刚落,性急的唐介也忍不住站了出来。
“臣亦参与撰写《论一州之变书》,若齐州变法不成,臣亦愿引咎去职!”
这时,一旁的陈执中站了出来。
“臣曾主管京东路,齐州虽不若青州、郓州富庶,但民风确实彪悍,变法开启后,确实需要有人担责,不然乃是对我大宋一州之民的不负责,也是中书的失职!”
陈执中明显是话里有话。
别人没听明白,但一旁的首相杜衍和副相吴育瞬间就明白了。
当即也站了出来。
“王介甫乃臣举荐,齐州变法不成,臣愿引咎去职!”杜衍和吴育几乎同时开口道。
这时,枢密副使庞籍走了出来。
“司马君实乃臣举荐,齐州变法不成,臣亦愿引咎去职!”
众臣各个眼神坚定,力挺新法,乃是在告知所有人,他们愿为变法承担责任。
赵祯看到众臣为变法都不由得押上自己的仕途,心中甚是欣慰。
这时,苏良也是斗志满满。
就在他也要站出来表态时,一旁新任的谏院左司谏何郯突然拽了他一下,低声道:“莫被一网打尽了!”
苏良一愣,站在了原地。
他看向前面站出来的数人,不由得明白了。
贾昌朝、陈执中、王拱辰三人接连发难,让所有支持新法的人都站了出来,目的根本不是让大家表态。
而是想着在新政失败后,可以将众人一锅端!
杜衍、吴育、庞籍只是举荐了官员,但现在也被绑定上了‘新法失败便有罪’的这条绳子上。
引咎去职,这四个字的份量颇重。
这些爱惜羽毛的官员们,都有一个特点:吐口唾沫是个钉。
若三年后齐州变法失败,他们必会上奏请辞。
到那时,莫说有人劝,即使官家不许,他们也会自请去职。
不为别的,就为了一身清誉。
清誉比命都重要,更遑论是官职了。
贾昌朝等人就是利用了这一特点,激着众臣说出了引咎去职。
苏良若表态,自然也会被绑在这条绳子上。
苏良想了想,还是缓缓走了出来。
其高声道:“官家,若齐州变法失败,臣绝不引咎去职,更不会担任何罪责!”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良脸上。
王拱辰嘴角颤抖,无比诧异地望向苏良,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这么无耻的话,你是怎么有脸说出口的?”
苏良淡淡一笑。
“自古以来,变法皆是九死一生之事。臣已预测到齐州变法初始,必定会出现各种差错,此乃正常现象。臣以为,这种差错正是进步的象征,不揪出错,以后何以避错!”
“齐州变法,成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看出到底哪些路是错的,哪些路是对的。”
“刚才贾枢相、陈副相还有王中丞所言,句句都在强调齐州变法失败后的罪过,臣以为,这是为变法之人施加压力,有变相阻碍变法之嫌!”
听到此话,王拱辰正欲张口辩解,但苏良根本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苏良朝着前方迈出一步。
“刚才三位称齐州新法若有失,将会祸害一州之民,甚至会引起民变,危及社稷,臣以为,皆杞人忧天之语!”
“京东路,驻军在青州,凭借齐州的那些百姓能闹出多大的风浪,贾枢相就如此看不上我们的地方军队吗?敌不过辽夏,难道还防不住反民!”
苏良此话,不但打了枢密院所有人的脸,甚至让赵祯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
“此外,所谓的祸害一州之民,更是无稽之谈!我们为什么选择一州变法而未开启全国变法,是因为朝廷能够担得起这种风险!若三年后,齐州百姓人人食不果腹,衣难遮体,过得还不如三年前,那朝廷绝对是能够出钱出物帮助他们的!”
“若我朝连救扶一州都做不到,那这法不变也罢!”
杜衍、欧阳修、唐介等人的脸上纷纷露出笑意。
苏良这番话,狠狠打了贾昌朝等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