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玲绮骤然把头转向父亲吕布这边,娘如果还活着,那为何?八年前父亲就说她已经亡故了呢?
如果娘还活着,她怎么会嫁给一个寻常的农夫…
她的夫君可是…可是当世的无双战神吕布啊!
眉头挺起,吕玲绮的眉宇间满是问号。
而吕布的话适时传出…
语气却是格外的平淡!
“玲绮,你一定很意外,为何你娘还活着?为何你娘已经嫁人?这些,都是因为…”
吕布顿了一下。“因为你娘从来就没死…她之前的离去,是为了大局,我一直将她安置在这农舍中,直到…直到那所谓的‘白门楼殒命’!”
呼…
吕玲绮长长的呼出口气,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感觉自己现在在梦里。
可…
猛地掐自己的胳膊,无比真实的痛感又让她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爹…”
不等吕玲绮开口,吕布的话再度传出。“‘白门楼殒命’,父亲被陆羽救下刑场,从那一刻起,父亲改名‘吕影’忘掉过去,我不想人知道父亲还活着,引起不必要的争端!至于你娘…”
“起初听到我死在白门楼的消息,她痛彻心扉,整日以泪洗面,这些陆羽统统告诉了我,他让我做决定…是否见你娘一面,告诉她真相!”
“而我的决定是彻底与曾经的吕布告别,或许…从昔日起,我被迫让她隐姓埋名,她无私奉献给我的那一天起,我与她的缘分已经走到了最后!现在的我,只想默默的守护着你,守护着你娘,守护着貂蝉,守护着灵雎…”
言及此处…
吕布的眼眸中竟是罕见的落下了一丝泪水。
吕玲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吕布似乎话匣子打开,他蹲了下来,也示意让吕玲绮蹲下,这样…他们更不容易被严夫人发现!
他不想打破严夫人如今生活的平静与安逸!
“玲绮,你知道嘛?你娘生活在这乡间,一年里都在做些什么?”
这…
吕玲绮没有打断吕布的话,她蹲下身子,一边看着远处的娘亲,一边仔细的听。
她有一种感觉,现在的父亲与曾经那个桀骜不驯的父亲截然不同!
——“正月上旬的第一个丁日和第一个亥日,你娘会跟她的男人一道祭祀祖先与农神,祈求他们能保佑本年的丰收,然后整个一月,你娘会移栽一些树木,如竹子、松柏等!”
——“仲月时,农人耕种,你娘则开始将冬装里的填充物取出,改成夏装,农人说这个叫做‘彻复为袷’!二月份,榆树是会生出榆荚,榆荚是可以作为食物的,你娘也会收集榆荚,先蒸一下再晒干!”
——“到了三月,初三时,你娘会雷打不动的帮着男人去种甜瓜,从三月三到上巳节,也是采集艾叶、乌蕨、柳絮的时间,这些都是草药,可以卖给郎中换些钱。”
——“四月,就可以为低等田翻土,这些土地可以种植粳稻这类的粮食作物,或者是胡麻这一类的油料用物…”
……
提起严夫人的日常。
整整一年,十二个月,吕布如数家珍。
他从来都是个好男人,尽管把严夫人安排在外,可严夫人的生活,无论他是否在徐州,依旧是密切关注。
乃至于…他素来不过问的农政,因为严夫人的缘故,竟然变得极为了解。
只是…
“爹…”吕玲绮开口了,“娘嫁给别人,爹就不生气么?”
“生气?”吕布笑了,他摇了摇头,紧接着,把头朝向天空。“曾经,我以为,只有我不断的杀戮,不断的扩大地盘,我身边的人才能过上好日子。”
“可…因为与徐州丹阳派的联姻,不得以,我将你娘安排在农家,这对于她而言算是好日子么?”
吕布顿了一下。“可…自打我死后,从陆羽给我的信中,我发现你娘过的越来越快乐了!”
“她是在二月嫁人的,嫁人前…陆羽一连发来了几封书信,询问我的意思…可我觉得,吕布既然已经死了,你娘自然也该能追逐自己的幸福!”
“那个男人…”
讲到这儿,吕布更咽了一下。“那个男人人称二牛,是这个村落里有名的老实人,跟他在一起,你娘过的更好、更平静也更安逸,你、我就不要打破她好不容易在乱世中觅得的幸福与平淡!”
其实…
经过了并州的重塑,从温侯吕布,到就九原吕奉先,吕布宛若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是打从心灵深处的蜕变…
现在的他更在乎的是“情”,而不是那虚无缥缈的物质、虚名!
自打“白门楼殒命”的一刻,他看透了,看穿了这世间的尔虞我诈,如今的他唯独想要保护他要保护的人。
而这一抹情绪…通过一连串的话语,他想转述给吕玲绮,让她明白…作为父亲的苦心。
“爹…你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吕玲绮张口道…
吕布却是哑口,他伸出手轻抚了下吕玲绮的长发。
“该经历的都经历了!”
“爹在世时,能保护你,能保护你娘,能保护你的小娘,也能保护你的妹妹…可如果有一天,爹有个不测,那你们?谁还能守护你们?”
吕布无奈的摇头。
“陆羽本已答应父亲,娶你为妻,这样,无论父亲是否还在,至少父亲要守护的人,他也会守护,在这乱世中,你们能安然无恙!可…可…你的行为,打乱了父亲所有的计划,父亲只是觉得不甘心!”
懂了…
吕玲绮这一刻完全懂了,他明白了父亲的苦心。
父亲隐姓埋名,父亲与陆羽约定,父亲的所做所为…不始终都为了这个家么?
而她…她吕玲绮除了破坏父亲的苦心外?
到底做了什么呢?
“爹…我…”吕玲绮张口,话到了嘴边却是戛然而止。“女儿闯的祸,女儿自己来圆?”
“你能怎么圆?难不成,还能再嫁给陆羽?”吕布当即反问。
“为何不能?”吕玲绮银牙紧咬住嘴唇,似乎…她在心头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在父亲与另一个重要的男人之间,她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如果…如果我杀了师傅童渊呢?”
——“哪怕背负弑师的骂名,可这够不够,将功补过?”
吕玲绮此言一出。
——石破天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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