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其实就是会这样,距离自己生活比较遥远的高山看不出大小,虽然知道那里有座高山。
可当高山来到自己眼前,同自己眼界里的高山做对比,才知道山的高。
尤其是这种变化的时间较短,好像一瞬间,大爷家的老二就成了他们难以望其项背的人物。
李学武来二叔家可没当自己是什么人物,甭说在外面他不这样看待自己,到二叔家了,要是撇着大嘴吹牛皮,没的跌了自己的份儿。
他刚进门的时候李娟还有些拘谨,见他同往常一样,嬉笑玩闹,这才找回了当姐姐的自信。
李学力倒是没在乎这些,他只觉得有这么个二哥比较牛哔。
他就在林业,实打实的能感受到二哥的影响力。
马局亲自接待的,几位实权领导陪同,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爸混了这么多年,也没说得上面领导这么重视过啊。
李学力年轻,有些跳脱,虽然父亲回到家只说了二哥的成长和能力,可他在单位里听着不少消息。
远在京城的轧钢厂是个大单位,二哥是以炼钢厂纪监副书记的身份来访的,谈的还是贸易上的大事。
最关键的是,下面有传言,说马局有意调自己父亲去林政口。
只要是调,就不会是平调,因为父亲的年岁不小了,根本牵扯不到锻炼那一说。
林政的权利有多大,别人不清楚,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还能不知道?
大姐李娟是女人,对机关单位里的事没有什么兴趣,可他有啊。
所以在跟二哥聊天的时候,李学力拐弯抹角的想跟二哥学学怎么进步。
李学武可不敢在二叔家里教给他这个,他也不想在生活里谈工作。
不是清高,也不是自傲,更不是敝扫自珍,而是习惯养成。
如果一个人,习惯于将生活和工作混合,那他的工作里必然掺杂了私事。
反过来说,他的生活里也必然惨杂了公事。
可能有的人能控制好这种平衡,但大多数人是把持不住的。
前一种情况会出现自我约束失控的现象,以权谋私是必然的。
后一种情况更严重,人要是没了生活,只剩下工作,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李学武聊天的时候对工作上的事都是避重就轻,能不说就不说。
二叔也比较反感在家里说这个,见李学力还缠着李学武问东问西的,一巴掌把他拍一边去了。
李敢对家里老娘比较挂心,听着现在是在跟李学武住,帮着看孩子,倒也放心呢。
忙碌了一辈子,真要让老太太闲下来,倒是要出毛病。
孩子也大了,李学武家里生活好,又孝顺,还有保姆,他有啥好不放心的。
问了老太太,又问了问大哥李顺,以及家里的情况。
他担心家里,以前都是寄信,现在有电话方便了,隔一个月就要打一个问问。
李学武介绍了父亲和大哥的情况,也说了老三和姬毓秀的情况。
上次回京是五月份,李敢知道李学才定了对象,已经是见过家长的那种。
李敢有些担心京城的形势,从上面吹过来的风到吉城已经变了几个味儿。
单位里闹了一通,城里现在闹的也很厉害。
别的不担心,他就是怕大哥在单位里太老实,出身再不好,更是要了命。
对于李学武的安排,他很理解,也很赞同,同时也感慨李学武的关系和能力。
把最容易出问题的李学文送去监所里,这种处理谁能想得到啊。
二婶把菜端上桌,招呼了几人吃饭,饭桌上问了家里的女人们。
因为赵雅芳和顾宁都有了身孕,这边也是知道的,所以二婶多问了一嘴。
又关心了一下李学武来这边的工作,以及出差的生活。
可能是因为两家一直相处的好,也可能是因为李顺不给二弟找麻烦,更可能是因为长房一家都有了出息。
所以李学武来二叔家感受到的都是热情。
当然了,也不能单纯把亲情从各种角度去剖析,去分解,这是不对的。
如果感情用尺度去衡量,就只能说明没有感情了。
中午饭过后,李学武并没有多待,这又不是休息日,二叔一家四口人都要上班呢。
出门的时候李学武笑着叮嘱了大姐,如果有喜事,一定要提前通知。
李娟笑着爽快地答应了,还说让他到时候一定要来。
李学武是由二叔开车送到火车站的,顺道把车开回去。
怕耽误他下午的上班,李学武都没让他下车,走到车站门口同在这边的轧钢厂一行人汇合。
跟沙器之交代了几句,李学武便去站外见了大强子和丁万秋。
大强子恢复了些精气神,可看着还是有些低沉,嘴里叼着烟,装特么忧郁系。
丁万秋还是那副老混蛋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一宿没睡觉而感觉到疲惫。
李学武很怀疑他是数钱数的亢奋,现在眼睛里还有算盘珠子在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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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大强子竟然给了李学武一份文件。
李学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真跟自己搞正规化呢?
翻开文件看了看,却是一份名单,以及各种渠道和关系的联络图。
这上面的人名李学武一个都不认识,不过没关系,他不认识这些人并不耽误这些人给他做事。
他只是看了看上面的渠道和关系,这里面最大的关系也仅仅是粮食口的一个小卒。
当然了,李学武绝对没有看不起粮食口小卒的意思,更不敢这么狂。
因为在粮食口,就算是个小卒,那也是肥卒。
他倒是很认同张万河的发展脉络,既然往上没渠道,那就把网络铺开了。
不去结交那些大人物,偏偏跟这些有点能耐,又不显眼的人交往,量变形成质变也是变。
这种想法倒是跟李学武布局俱乐部有异曲同工之妙。
粮食口、工商口、供销口、运输口……这是特么耗子盗洞,扁平化布局了。
真要是给张万河押中一个宝,遇着一个像自己这么有冲劲儿,有前途的火箭弹,那他还不跟着起飞了啊。
怪不得这老小子遇着自己后便有了合作的意愿,更是不远千里跑到京城去见自己。
敢情是他的布局已经玩到位了,就缺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了。
他的本意是想当一个地头蛇,借着李学武的风,从吉城开始腾飞。
可万万没想到,李学武的疑心很重,直接把他逼成了过江龙,生生地在吉城的大网上扯了一个口子出来。
他没了根基,自然就飞不起来了,李学武的势再大,对他也是没有用的。
所求和所想相差甚远,也就让他对继续跟着李学武做事,或者说出海发展没了兴趣和志向。
李学武当然不会让他继续在吉城经营,更不会把自己的势白白地借给他在吉城搅风搅雨。
这个时候,他自己都是条小虾米,哪里敢去别人的地盘搞事情。
钢城,那是好兄弟于敏送给他的,也是老铁关东强塞他手里的。
就这,还得是因为炼钢厂就在钢城,他才敢私下里忽悠了姬卫东打头阵,去钢城干事业。
直到姬卫东把钢城的事办的差不多了,他这才站出来收拾残局。
别说他苟,是这个年代的龙太多,草莽时期活下来的人物就没有一个是善茬儿。
李学武很确定,自己并不是什么天选之子,更不是什么牛哔子弟,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作弊器。
看过手里的文件,李学武抬起头看向大强子,问道:“还顺利吗?”
“如果钱不够用就跟西琳去拿,做事重要,别寒了兄弟们的心”
“还好”
大强子使劲抽了一口烟,看了李学武一眼,没说什么。
还寒什么心啊,扎心了老铁!
昨晚一场扫地风,所有管事的都消失不见了,今天自己一手拿着名单,一手拿着钱,谁敢寒心啊!
昨天针对那些管事的要亲自动手,这叫秦王扫六国,着重的是快。
今天对这些干活的就没必要了,他们也是奔生活,给谁干活都一样。
要论忠诚度,他们再团结,还能有大团结来的团结啊!
他拿着名单出现在这些人面前,本身就是一种威胁,他们做过什么事,可不都在账上记着呢嘛。
有二心的,直接交给林业,该审审,该判判。
天亮了,做事就要讲究光明正大才行。
这也是李学武只给了他一上午时间来收拾这些人的原因。
给钱不要,偏偏玩愚忠,审时度势的脑子都没有,也就没有了给他做事的必要。
他这里只对管事的讲忠诚,对做事的人一概以工资说话。
似是后世那些大企业搞什么企业文化,让那些拿着三五千工资的人讲忠诚,这特么不是耍流氓嘛!
还要脸不要!
反之,高管或者拿着高工资的管理层你就得给我一定的忠诚度,否则我凭什么信任你带团队,管业务。
“钢城的事你不要管,安心在吉城做事”
李学武点了一支烟,看了看大强子,道:“你还年轻,有得是机会和时间”。
“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你想不到的那种大,外面的姑娘也很大,能憋死你的那种大”
“莫为浮云遮望眼,风物长宜放眼量”
李学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看好你的未来”。
“我倒是觉得知足者常乐”
丁万秋笑着看了看大强子,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不觉得广阔的世界是希望了,反而是畏惧”。
“当然了,看世界那么大是畏惧,我现在看姑娘那么大也是畏惧,越大越心慌”
他有些老不正经地对李学武说道:“你现在年轻,也得学会养生了,小心跟我一样力不从心”。
“我一直都在养生”
李学武笑了笑,按在大强子肩膀上的手晃了晃,说道:“别听他的,他已经老了,要找个地方给自己埋了,所以没志气了,咱们不一样”。
“岁月正好,时代正好,姑娘正好,都好!”
“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