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是不长,这一刀下去也让西琳遭了大罪。
行走坐卧都费劲,还不能做事,妥妥的胡子那种威胁和警告手段。
刁钻,老辣,直接,手法还到位,说过肠子,绝对不扎你肝。
关于黑子的去向大强子会给李学武一个交代,那些杂碎都灭了,还能跑了这一个?
西琳在上药的时候使劲抿着嘴唇,别着脑袋不敢去看伤口。
李学武握住了她的手,让她有个可以吃劲的地方。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换药的护士没好气地说道:“两口子过日子还能把刀玩肚子上去,真行!”
李学武茫然地看了看西琳,西琳却是脸红了一下。
“行了,注意点卫生啊,别吃劲儿,别见风,别见水,别感染了”
这个时候的医院还没有那么强烈的安全保护意识,这种刀伤没到通知派处所的地步。
很显然,西琳在治疗的时候说了慌,把这吓人的刀伤说成了家庭内部矛盾。
为啥后世总有男人或者女人说我有结婚证,打媳妇儿或者打老公随便呢。
就是从解放前传下来的恶习,到后世都有这种思想残留,就更别提这个年代了。
李学武是坚决不会动手打媳妇的,也坚决反对女人动手打男人,尤其是在东北,女人动手太狠了。
既然西琳都把理由编排好了,他也就没必要解释那么多,倒惹的麻烦。
默默地承受了护士的白眼,李学武又跟医院给西琳开了消炎药和消毒药水及纱布。
有了这些东西,西琳在家也能自己换药了。
他已经劝过西琳,也跟葛林说了,都是老乡,互相帮忙嘛。
李学武倒是没敢再提结婚的事,怕西琳红眼了要抓人。
回去的路上,西琳沉默了好半晌,这才开口问道:“你就要走了?”
“别这样,又不是生离死别”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这两年不方便,等局势稳定下来,你要回京我不拦着”。
“回去又能怎么样,京城又不是我的故乡”
西琳看向车窗外,声音有些飘忽,她本就是无根之人,又何处为家。
李学武看了她一眼,说道:“先把吉城的事做好,到时候你想换什么地方跟我说,都依着你”。
“你呢?就在京城了?”
西琳不说自己反而问起了李学武:“他们都说工厂里的干部也要去地方的,你不去吗?”
“不去,我没那个能耐,也没那个水平”
李学武很正式地回答了西琳这个问题,人生规划他做的很清晰,这辈子只想为自己活,不想为人民服务了。
“不过也不一定就在京城了”
他转过头,再次看了西琳一眼,笑着说道:“轧钢厂在津门设立了贸易管理中心,也是我负责的业务”。
“还有”
李学武转过头看向前方,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轧钢厂在营城收购了造船厂,又在钢城建设了工业生产基地”。
“也就是说,我可以是在京城,也可以在各地”。
“越混越大了,连语气都大了~”
西琳看着李学武,利用李学武在吉城这最后的一点时间,她想把李学武更多的留在记忆里。
“如果我留在吉城,你会来吉城吗?”
“不太可能”
李学武笑了笑,说道:“实话实说啊,吉城没有什么值得轧钢厂开发的项目,因为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庞然大物,比轧钢厂还要巨大”。
“一七厂?”
西琳了然地点了点头,按照李学武刚才所说的,轧钢厂的发展方向和模式也是奔着综合型工厂去的。
一七厂虽然叫汽车制造厂,可只要跟汽车相关的工业它都具备,这是一个整车零件全部自行生产的工厂。
就算是一颗小螺丝,都有特定的车间,这种生产任务是带着某些色彩的,比经营和高利润更重要。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长子呢,地位在这摆着呢。
轧钢厂只能说把现在的一七厂作为目标去发展,去奋斗,真要说超越,李怀德喝几斤他都不敢想。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李学武宽慰着西琳道:“不要多愁善感的,就像我当初跟三舅和彪子他们说的那样,先做一株小草,把根深深地扎进土壤里”。
“要学会忍受孤独,享受寂寞,接受阳光雨露,早晚有一天你会长成参天大树,看到更远处的风景”。
炖鸡汤于丽是专业的,喂鸡汤李学武不服别人,他自诩为轧钢厂第一成功学大师,大忽悠的本领还是很自傲的。
可是,西琳不听他这一套:“你就骗我吧,小草就是小草,永远长不成大树,充其量拔高一点,可最先折的就是长的最高的”。
“那就先做一颗小树苗,行了吧”
李学武无奈地说道:“我保证,三五年之内,一定让你回京,行不行?”
“呵~男人都是骗子~”
西琳哼声道:“刚才还说两年,一会儿又说三五年,要真想太平了,你别又说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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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学武有些无言以对,她说的没错啊,一语中的,猜的很准,他该怎么回答。
西琳不是抱怨李学武,她只是想跟李学武说说话而已。
车上两人斗着嘴,一个想要喂鸡汤,谈理想,讲成功学。
另一个则是想要更多的关注和安慰,偏偏不吃他这一套,怎么拧着怎么说。
吉普车快要到家的时候,西琳突然沉默了下来,她知道,分别的时刻又要来临了。
李学武对这个从天山草原上带回来的姑娘实在是没辙,尤其是挨了这一刀,女人都是磨人精。
从车上把她抱下来,西琳就靠着他的肩膀,等放到炕上的时候,她又开始流眼泪。
葛林站在屋里挠了挠脑袋,憨憨地说道:“这么抱她很疼”。
“那应该怎么抱?”
李学武看了看他,道:“你怎么不提醒我?”
还没等葛林说话,西琳哽咽着说道:“别听他的,他扛着我疼,别管我了,忙你的去吧”。
李学武瞅了瞅葛林,又看了看用被子蒙住脑袋的西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葛林也是歪了歪脑袋,不知道西琳这是怎么了。
“丁师傅呢?”
李学武看了看手上的时间,没话找话地问了葛林一句。
葛林挨着火墙子的板凳坐了,回话道:“又出去转了,说是要把昨晚去过的地方再转看一遍”。
说完他又挠了挠自己的脸,示意了炕里的箱子,道:“钱数好了,丁师傅说给西琳看”。
李学武没在意炕柜里的钱,而是看着葛林问道:“你在这过的怎么样?有想回京城吗?”
“哦,不知道啊”
葛林想了想,说道:“在哪都一样”。
说完他又看了看炕上的西琳,道:“西琳想回京城”。
“我不想,别胡说”
这时炕上躺着的西琳开口打断了葛林的话,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又因为哽咽着,哑哑的。
葛林听她这么说就是一愣,随即看向李学武,不知道西琳为啥变卦了。
李学武抬了抬眉毛,解释道:“等你长大就懂了,女人心,海底针,她们最善变了”。
“哦~”
葛林不置可否地答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发呆,可能他的一生里,有多半的时间是在发呆。
李学武看得懂很多人,却看不懂眼前的葛林。
这孩子绝对不傻,也不是文盲,更谈不上呆,可能跟从小的生活环境有关,似是道教里的那种超然物外,不念苍生的大自在心态。
如果一个人活到这种程度,恐怕天塌下来,他也只会说一个“哦”字吧。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是知道西琳舍不得自己走,也知道她想回京城过经常能看见自己的日子。
可是,吉城需要有人来帮他做事,如果可以,他也不会想着把闻三儿和二孩儿送去港城,把彪子送去钢城。
他们舍不得自己,舍不得这个小团体,李学武作为家长,把身边的人一个个地送走,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有道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自己不是当妈的,他们也不是当儿的,但彼此之间的关系和牵挂,是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的。
可能对他们最好的安排就是成就他们,李学武不想在未来因为地位或者生活环境的悬殊在某种意义的距离上脱离彼此。
真到了那个时候,分别就是心灵上的诀别,孤家寡人的日子李学武可不像过。
从屋里走出来,李学武没有回头,即便是听见了西琳的哭声,依旧坚定着脚步上了吉普车。
葛林站在院里送了李学武,看着他上车,犹豫着说道:“西琳还不到二十呢”。
“哦”
李学武微笑着,学了他的语气答应了一声,随即看着葛林说道:“可你不也没到二十嘛,是说我不该把个小姑娘和小小子送来这么远受苦?”
葛林知道武哥懂自己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他也懂武哥是在逗自己。
在言语上他有些笨拙,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自己的感受。
李学武却是点了点头,表示他都懂,不用说的。
“照顾好西琳,不要让她再受伤了”
踩了一下油门,李学武又忽然松开,从车窗里点了点诧异的葛林道:“对了,你也要小心,都说女人是老虎,不到十八岁,千万别做虎事”。
说完,也不等确定葛林到底明不明白,开车便往二叔家赶去。
中午约的二叔一家吃饭,知道一家人都忙,可昨晚实在是走不开,只能赶着中午过来了。
车上给二叔带了些礼物,不是啥贵重的东西,就是个心意。
二婶埋怨李学武到家了也不来家里住,屋子都收拾好了。
李学武笑了笑没解释什么,同大姐李娟和小弟李学力聊了聊。
上次来没感觉李学武有啥大能耐,就是胆大,敢做事。
可去京城参加了李学武的婚礼,又听着父亲提起李学武作为负责人,来同林业的副局长谈合作,姐弟两个对李学武的印象已经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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