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青州的曹操雄起,并在平原津先后打了几次大规模河津战,其实河北到泰山的直接通道其实就已经被斩断了。
邺城方面要想联系到关羽,必须先到河济,然后再沿着汶水一路南下到奉高,其间时间至少要花去月旬。
所以,张冲越发给关羽放权。
从一开始只是假节钺,到最后的使节钺,张冲给关羽的权力越来越大,到了后期,关羽几乎就是一地之主。
张冲对关羽是信任的,但这并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而是权力结构的问题。
随着关羽在鲁中南的权力越来越大,他对地方上的影响也就越来越深,地方上来的人才都会聚拢在关羽的幕府。
这些人和张冲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只尊重关羽的权力,也只为关羽负责。
所以当邺城方面的政策和鲁泗地区发生冲突后,这些人也是维护着地方上的利益。
这并不是暗示关羽和前护军已经和邺城貌合神离了,而是在技术手段有限的情况下,地方孤悬在体系外的必然结果。
换言之,关羽在地方做得越出色,完成的任务越成功,这种分离的趋势也就会越明显。
毕竟不依靠他人就能活得不错的,那不是独立是什么!
而这种趋势又配上了关羽孤傲的性格,那就加剧了。
关羽是什么性格?好听点叫傲上悯下,难听点就是刚愎自用。
从邺城政事堂下发到奉高的政令,如果合关羽的想法,那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如果不合,那关羽就会按照幕府的意思去照发下面各县。
这种搞法,政事堂对于奉高幕府简直就是个摆设作用。
政事堂不是说没想过绕过奉高幕府,直接对泰山、济北、鲁国、东平几个郡县照发政令,但奈何这些地方几乎也被奉高幕府给侵夺了权力。
以前,邺城方面对于这些现状也是能容忍的,因为也只有全面获得地方上的支持,关羽才能有足够的人力、物力挺过去。
但现在邺城对于关羽的独权并不能忍受了,尤其是在关羽所部于济南大败后,邺城开始彻查了鲁、泗的情况。
而这一查才发现,原来关羽早在本年的年初,忽然对治下几个老区开始重新划分了土地。
这个想法本来是度满主治泰山时就有的想法,当时新分到田地的黔首们越发有了地头化的倾向,当时以平均主义为考量的度满,向张冲请示要再一次划分土地。
当时张冲大叱,不仅反驳了度满的理想主义,还很快就将度满从地方上调回到了身边。
但没想到这边度满被压下去了,关羽却开始在地方上搞起了再分地。
而这一搞就搞出了问题了,此前张冲就说过,那些已经有了土地,甚至已经有地头化的主人,几乎都是泰山军的核心成员。
而具体到关羽这边,他的奉高幕府有兵五万,但除了核心的一万是他从河北带下来的,剩下的四万人都是从各乡社简拔上来的乡兵。
现在,关羽忽然要把这些人的土地再划分一遍,可能在结果上,具体到每户每家的损失并不多,但这么一折腾,军心大丧。
而当时的关羽却不能敏锐把握这一军心的变化,贸然出兵,随后一头就扎进了曹操布置的陷阱。
如此内外问题重重,焉能不败?
好在后面关羽退回奉高后,经泰山郡守许汜的提醒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随后紧急叫停了再分田的政策。
也幸亏这里是老区,民心属泰山军颇久,又加上曹操带兵已经打进了鲁中南等地,一路烧杀抢掠。
如此,军心才重振,在河济的黑夫的支持下,又先后与曹操打了几仗,才守护了局面。
但经过关羽这么一搞,泰山军的威信不可避免的受到了牵连。
因为还是那句话,有恒产者才有恒心,如果财富总是不断地被平均分配,那还会努力积攒财富?
到时候就是泰山军在发地给黔首们,黔首们也是无动于心的,毕竟种个几年刚有个好日子,你就把地拿走了,那我干嘛还努力种地?
反不如做个闲汉,没准到时候还能分到好收成的地呢?
所以关羽这哪里是犯什么权力错误,分明是在掘泰山军的根基。
如今泰山军一切红利和道德优势都是建立在分田上的,如果分田被搞得失了人心了,那泰山军还提什么开黄天之世?
也正是这个原因,在张冲的计划中,关羽是属于第一批要到邺城讲武学堂进修的军将。
但还是那句话,老区不稳,还离不开关羽。
如此,张冲也只能安耐住心思,将目光放在了军中的老弟兄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