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年纪大了,当年他袁绍也是体格健硕高大的,但做了陈公没几年,这小肚子上的肉却长了不少。
就这会,他已经带着数百名侧近们奔到了一处他也不知道哪里的位置。
反正这里已经远离了大营了。
袁绍逃命很果断,虽然大营内有他数年积攒的财货,但他却毫不留恋,在溃退下来后,甚至一点都没有要回营的意思。
虽然营内还有韩馥带领着数千吏士,但自己十万大军都打输了,靠着数千人又能如何?只是可惜老韩多半是要陷在阵里了。
想着这些的时候,几个侧近正为袁绍换上了黔首的装束,甚至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拿一根木棍绑着。
这是许攸的意思,虽然这会还有数百武士在侧,但谁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逃出去。
要是真到了最后,可能这身装束反倒是能救袁绍了。
而在场人除了袁绍换装外,其余人都没有换,倒不是少了黔首的衣服,而是这些人就是要盛装表明身份,好为袁绍逃出生天找到机会。
能随袁绍一起南逃的都是他的腹心,无论是利益和情感都与袁绍深深纠葛着。
从恩义上,袁绍是他们的主,平日善待恩养他们,就是要在这一刻护得主人安全的,这是武士的本分。
而从利益上就更是如此了,他们都是袁绍提拔的庄田武士,如果袁绍死在伊洛,那豫州就完蛋了,那留在家乡的田宅和家人还能独完吗?
所以就是为了自己家中的基业和族人,他们都要保袁绍冲出去。
不过好消息是,至少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碰到过追兵。
所以,不论是袁绍还是大伙,其实心中已经没有最开始的紧张了,只是因为体能消耗得多,才萎靡着。
就在袁绍打算让众人喝点水的时候,忽然从身后奔来数骑,正是落在后面处理痕迹侧近们。
这几人一来,气息都没匀,就慌忙禀告:
“主公,后面追上来了一群敌军突骑,速度非常快,马力很足。”
突然的消息直接让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袁绍慌忙地要踩着马镫上马,但急切间踩了几次都没踩上去。
最后还是袁绍身边的路招弯着腰,让袁绍踩着他的背才上去的。
此刻,袁绍是彻底慌了。
他看着为他牵着马的路招,抿了抿嘴,正想说什么。
却见路招自己拱手抱拳,向袁绍建言:
“主公,这里山林茂密,由我带人在这阻击,必可使主公安然逃出去。”
看着神色坚毅的路招,袁绍心情复杂。
说实话,他并没有多信重路招,不仅是因为他出自寒素,更是因为这人不会说话。
就比如刚刚,但凡是会说一点的,都不会用逃这个字,但这路招就是这么没脑子说了。
但这一刻,袁绍心中既羞愧又感动。
羞愧是,他之前看到路招上马都踉跄,嫌弃他碍事。感动是感动路招竟然愿意为自己而死。
毕竟当一个人愿意为你去死的时候,不仅说明这个人的忠义,更说明他袁绍这个人的魅力是足够的。
而这一点自豪在这一刻很重要,它让袁绍觉得自己只是缺乏军事,但在其他方面依旧还是雄主。
只要他能逃回去,到时候他就一定将军事托付给专人,然后做自己擅长的。
这一刻,他甚至有点后悔,不应该暗示人去将鞠义给正法的,也不知道他现在还活没活着。
果然,挫折的确是锻炼人了,能让人认识到自己的能力边界在哪里。
当然,也正是如此,此刻的袁绍非常非常想活着,他觉得自己还能行。
于是,袁绍点了点头,他随后点了两个队将让他们跟随路招留下。
最后抚着路招的背,真诚道:
“汝勿忧,但凡我袁氏还在,你子孙富贵无绝。”
说完,袁绍纵马奔驰,向着南方狂奔。
而在袁绍带着三百多人跑了后,遗留下来的百人再忍不住,几乎相拥而泣。
路招并没有叱责他们,而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想来他应该已经战死了吧。
想到这里,路招对留下的百人道: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总是要死的,但却有不同的死法。汝等是想老死榻上,却籍籍无名,还是愿意随我护主战死。到时候,纵是战死了,千百年后,谁不称一句,忠义无双!”
百骑没人认同路招这番话。
因为他们都是汝南小地头出身,此前甚至连土豪都算不得,只是因缘际会靠着一份功劳被袁绍颁赐了庄田,做了个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