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附近的货场,将一车一车货物卸下、入库。粮食、布匹、药材、甚至钢刀、铁甲……吐蕃官员眼珠子都泛红,兴奋异常的将货物一样一样入库,清点数量、登记造册。有了这些辎重装备,噶尔家族的
军队起码战力飙升三成,只要不是去攻打逻些城,足以在青海湖一带横着走。
而汉人商队的头领,此刻正成为禄东赞的堂上客。禄东赞脸上有着明显的高原红,身躯枯瘦、精神矍铄,跪坐在窗前的地席上,窗外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喝了口茶水,赞叹道:“真是好茶啊,你们
汉人总是能做出此等巧夺天工之物,只可惜我吐蕃人偏居一隅,地寡民贫、物产凋零,连饭都吃不饱,实在是享受不起这等天赐之物。”对面的裴行俭玉面俊朗、风姿卓越,即便身处风沙肆虐之地身上的锦袍依旧一尘不染,世家公子风范彰显无遗,喝茶的姿态端庄优雅,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
毫浸淫官场的腐朽之气。“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天有黑白、月有圆缺,没有谁完美无瑕,彼此之间互通有无才是天道。大唐富庶、物资丰沛,然吐蕃也有大唐亟需之战马、牦牛,只需两国和谐友爱增加交往,自然各取所需共同富裕。然而逻些城的领主们却贪欲炽盛
,只知弯刀纵马恣意掳掠,将两国边境搅合得风声鹤唳、战火处处,不知所谓。”禄东赞深有同感,叹气道:“一群目光短浅的鼠辈而已,只知自己刀剑之利、民风剽悍,却浑然不知唐军火器之威、战略之强,甚至不仅掠夺大唐,便是我这
个大相也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亟待除之而后快。”
心中很是感慨。时至今日,松赞干布威望绝伦、一家独大,根本容不下任何一个有可能挑战他地位的势力存在,而噶尔家族就是他最大的潜在威胁,各种打压自然如期而至
。只可惜当初出使大唐未能成功求娶到大唐公主,否则自己凭借那样的功绩足以拉拢更多的贵族、领主与松赞干布分庭抗礼,何至于眼下这般被逐出逻些城,
惶惶然有如丧家之犬?想起和亲,自然又想起当初坏了大事的房俊,那是大唐朝堂之中少有的强硬派,甚至说出“不和亲、不纳贡、不赔款”之类的强硬之言,结果就连倾向于和亲
换取两国友好的太宗皇帝都不得不迫于舆论压力,从而拒绝了吐蕃的求亲。
某些方面来说,噶尔家族之所以有今日之落魄,正是拜当初房俊所赐……裴行俭放下茶杯,直了直腰杆,封疆大吏之气势彰显无遗:“先发制人,后发者受制于人,此乃先贤之金玉良言。如今噶尔家族处处遭受打压,越是逆来顺受就越是助长逻些城那些领主的骄狂,正该奋起反击,让那些尸位素餐的领主们感受到噶尔家族的强盛。越国公曾经说过一句话,在下一直奉为圭臬:以团结求团
结,则团结忘,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
他如今身为安西都护府副都护、长史,不远千里赶赴青海湖而来,就是为了运输粮秣辎重军械,支持禄东赞奋起反击逻些城的压迫。
禄东赞沉默少许,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这句话当中所蕴涵的人间至理,赞叹道:“越国公当代哲人、学问无双,我不如也。”这就是大唐与吐蕃的不同,吐蕃固然强盛一时、兵甲无敌,面对唐军之时也屡屡形成优势,但是双方在底蕴上却天壤之别。不过是大唐一个纨绔子弟,潜心
治学不久之后便能够说出这样的至理名言,足以见得大唐之文治是何等光芒耀世、举世无双。故而吐蕃一旦与大唐开战,或许短时间内能够占到一些便宜,但局面一旦陷入僵持,凭借庞大的底蕴与广袤的疆域,最终的胜利者一定是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