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在这栋楼里的。”
保安直愣愣地瞪着虚空,仿佛被逼着描述一个上星期偶然瞥见过的路人。“是个男的。”他结结巴巴地说,“应该挺、挺年轻?不大跟人说话。”
这简直可以是任何人。“还有呢?”罗彬瀚问,“这人的长相有什么特点?”
“我不记得。真的不记得!”
“你都知道他还在这栋楼里,却不知道他的长相?别跟我耍花样!”罗彬瀚加重了语气,左手上也稍下力气,刀背微微压进皮肤。对方拼命往后躲,用近于哭泣的声音求他别下手。
“他一直在、一直在这儿,我来之前就已经在楼里了!很少出来露面!出来时都有人围着!”
“谁围着他?”
“外头的那些。以前总是一群人和他一起出来。”
“你听到过他们怎么称呼这个人吗?”
“没有,没有!他们只是说什么故障的事,从来不叫名字!”
保安的声音越来越响。罗彬瀚看出他已经快到极限了,只好把刀往回收了收。“别紧张,”他说,“我不准备伤害你,只要你说的是真话。现在你可以先喘口气,然后把话说清楚点。这栋楼刚才还有个客人进来过,对不对?这人的名字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不需要让访客登记身份?”
“有通行证。”
罗彬瀚想起了他挂袋里的那张卡片。“这客人长什么样子?大概多少岁?”
“是个男的,没露过脸。”
“他进来时还挡着脸?”
“他戴着头盔!”
又是头盔。罗彬瀚朝墙角的米菲瞄了一眼,这东西正缩在椅子底下,不知鼓捣些什么。“你总对他的体型有点印象吧?”他无可奈何地问。
结果还是叫人失望。保安告诉他这名访客个头中等,体态中等,连穿着打扮都是中等。罗彬瀚真想掐住他的脖子,问问他对“中等”的定义究竟是什么。他忍住了脾气,告诉自己发火也没用。这人并非成心要跟他作对,大多数不善观察也不担责任的人其实都这样,在这点上俞庆殊都有好些个证人笑话能跟他讲。
“你起码看得出他是不是外国人吧?”他不抱太大希望地问,“他的肤色有什么特别吗?”
出乎意料的是,保安一口咬定访客是个国人,至少是个亚洲人。罗彬瀚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却答不上来,只说是看出来的。尽管这个人的肤色非常苍白,也没有露脸,他就是断定对方不是“洋人”。罗彬瀚决定暂且相信他的说法。有时就是这样,直觉形成的结论会抢在清楚的逻辑分析前面。
这下他的推论又不成立了。他不记得刘玲给他的资料里有没有提起身高体重,可那位死亡护士是标准的日耳曼人长相;而科莱因,按他昔日的印象,长得颇具闪米特人种特征;他们都应该是最典型的“洋人体型”。
只有一个人既认识赤拉滨,又能符合保安的描述。可是——他倒也不是完全深信不疑——周温行已经死了。就在昨天。都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除非那东西根本没死,故意布置了这全部的线索,只为玩一出大戏来消遣消遣他。等到他小心翼翼地潜上三楼时,周温行就会和那个赤拉滨一起跳出来,向他证明这一个多月来的煞费苦心不过是在场笑话。
他蹲伏在黑暗里,默不作声地疑惑着。如今他又到了抉择的关口,必须立刻想好是进是退。如果楼上等着他的是周温行,闯进去当然是凶多吉少,可要是转身逃跑呢?难道事情的本质就会改变?不,真相还是一样残酷,那就是他和李理已经一败涂地。他们将会在月亮的问题上束手无措,只能任凭命运处置。
必须得弄清楚答案,哪怕他会被这个赤拉滨抓住,也一定要探明周温行的生死。他刚打定主意,就听见外头那位演讲家说:“好了,我们也别在这里干等。最好现在就选几个人上去找帕阇尼耶。我记得中央休息室里有蜡烛和荧光棒,上周我们给尼可过生日时肯定剩了些。有谁记得最后怎么收拾的?是放到柜子里去了吗?”
罗彬瀚又探身张望,发现外头那群人竟然正在朝这栋建筑的大门走。他们停在相距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上,似乎正选举代表去找那位楼内的管理者。已经不能再拖延了,这些人进来时可能会发现保安已经失踪,继而在整个大厅里到处找人。他略作考虑便拽着保安的腿,将他一路拖到大厅最角落的位置,米菲也悄悄跟了过来。
“你在这儿待着别吵。”他重新堵上保安的嘴巴,“我这就去找你们的老板谈话。我的同伙会留在这里看着你,所以等下要是有人进来,你最好也反应得聪明点,别老想着给他们报信——想想看,有必要为一个你都不认识脸的老板拼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