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来到了三月十五日。这几天来,边军时而攻城,时而骂街,虽然看着痛快,但心里却憋了不少火。原本属于自己的国土和关隘如今在敌人手上,想夺也夺不回来,他们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
这天中午,斥候传来消息,北边的北虓国陈兵于北境线,似有随时南下的迹象,或许是与东云国达成了交易。沈泓得知消息,心里也紧张了起来,若北境情报属实,而符阳关还是久攻不下,盛朝可就又要面临多方交战了。
无奈之下,沈泓决定派前锋营发动强攻,这也是这么多天以来攻击最猛烈的一次。双方从中午打到下午,不知有多少飞石与弩箭被消耗掉。前锋营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度啃下了城墙一角,可很快又被夺了回去。沈泓知道再打下去不过是徒增伤亡,只好暂时收兵。
当晚的军事会议上,沈泓终于下定决心,从边军中挑选出一批死士,命令他们趁着夜色翻过符阳关两侧的高山,潜入东云国境内,找机会烧掉敌军的粮草。
符阳关本是一座关城,没有用来储存粮草的地方,以前在东境边军手里的时候,所需的粮草均由广平府供给。而当东云国夺下符阳关后,所需粮草便只能从东云国远道运来。因此,对于前往烧毁粮草的边军死士而言,此行十分危险,很可能便会丧命于异国他乡。
命令一下,死士营趁着夜色就出发了,至于他们能不能成功,沈泓心里也没有底。
四天后,一名浑身是伤的死士带回了消息,死士营的人成功烧掉了敌军的粮草,但他们却因为深入敌境,没能及时脱身,只得四散逃亡。
沈泓当即命令边军发动猛烈的攻击,势要一举收复符阳关。重弩虽然厉害,可弩箭总有射完的时候,只要重弩一停,投石机就可以派上用场了。东云国的人据关固守,双方激烈地攻防了三个时辰,弩箭射完了,飞石也砸完了,接下来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东境边军云梯一架,攻城车也推了出来。关墙上准备的滚木礌石很快就砸完了,东云国的人就开始拆箭楼,箭楼拆完了就拆垛口,可边军依旧悍不畏死地向关墙上攻来。边军这种拼命的打法也激发了东云国士卒的血性,双方不时有人死在彼此的刀下,不是有人从关墙上重重地摔了下来。经过一个时辰的短兵相接后,边军终于夺回了属于他们的关城,可损失却也让人难以接受。从一开始的五万人打到现在,完好无损的不过八千人,轻伤一万五千余人,重伤四千余人,其余的人都将他们的热血与生命留在了符阳关上。
东云国的人倒是机灵,眼看关墙守不住了,便心生怯意,弃关逃亡,边军甚至还俘虏了五千多人。沈泓也不犹豫,一面命人重整关防,并派出一小队骑兵寻找可能还存活的死士;一面命副将将战俘押回京都,并派特使向朝廷报捷,顺便请示这批战俘该如何处理。
照理说,边军打了胜仗应该派红翎特使回京献捷的,可这次打的却是窝囊仗,而且北境似乎也不太平,沈泓便派了金令箭特使回京。
得知符阳关之战的详细经过后,沈熠忍不住叹息道:“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啊!”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我大哥呢?信里怎么没有他的消息,你也没说。”
沈怀眼皮一跳,脸上露出了危难之色,不知该如何说。
“怎么?你不会想告诉我,我大哥也去了死士营吧?”沈熠的声音冷了起来。他虽然还没见过沈烨,但从宿主的记忆中得知,这个大哥对宿主的感情却是很好的。他现在既然成了沈熠,自然要回报这份感情。
“照实说吧!”沈母这时候突然道。她其实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沈泓打了胜仗,按常理只需要派红翎特使回京献捷,自己再等圣旨宣召回京即可。可这次却派了与家里有血缘关系的亲卫沈怀提前送信回来,而且信里却没有提及沈烨的事,她便也想到了不好的结果。
“是,夫人!”见沈母已经发话了,沈怀也不就再隐瞒,将沈烨自请为主将,率领死士火烧敌军粮草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身怀的话,沈熠忍不住埋怨道:“父亲糊涂,怎么能同意大哥去呢?”随即又想起自己这话有些冒犯,便向沈母施了一礼,“母亲恕罪!”
沈母微微一笑,道:“熠儿挂念自己的兄长,娘欣慰还来不及呢!至于‘恕罪’什么的,毕竟你是情急之下忘了规矩,想来你爹也能理解。”
在盛朝,子女一般称呼父母为“爹娘”,只有庶出的子女、与父母关系生分的子女或是该讲规矩的场合才会称“父亲、母亲”。沈熠自打苏醒后就没见到沈泓的面,父子关系自然是有些生分的,故而一直称沈泓为父亲;而现在一着急,说了不合规矩的话,便直接向沈母请罪,并称“母亲”。因为在盛朝德伦理观念中,父母向来便是一体,一荣俱荣、一辱俱辱,这也是当初沈泓自请降爵时赵真敕封沈母为“贞静夫人”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