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兴端起来一饮而尽,眼圈却有些红了,这些天的委屈、愤怒、担忧加上此刻的欣喜、畅快一齐释放出来,让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
莫莲儿轻轻拍着杨再兴的后背,倒似一个姐姐安慰着弟弟。
“杨兄,今日这事情不小,朱勔势大,咱们得暂避风头。先到我朋友家暂避,先住一阵子再说。”
杨邦乂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心中钦佩武松的镇定自若,道:“全凭恩公安排。”
武松摆摆手:“莫再叫什么恩公,武松在家中行二,杨兄年长,你叫我一声二郎就行。”
杨邦乂得罪了朱勔,又被梁山好汉劫了囚车,心里清楚自己在阳光下已无立足之地,父子三人今后该何去何从?虽是进士及第,在官场也有几个知心好友,但此刻是戴罪之身,关连上哪个就是害了哪个。但杨邦乂也算是豁达之人,眼见朝廷昏聩、地方官员胡作非为,本就失望透顶的报国之心已彻底死了,他心中只有一个愿望——把身边这两个娃娃抚养成人。
武松知道杨邦乂遭受如此打击,心神已乱,便故意不提此事,只大碗喝酒,聊的都是些江南风物、北地习俗。
聊着聊着,武松不禁自惭形秽,这个杨邦乂不愧是进士,他的学识已经不能用渊博来形容,简直就是深不见底。无论江南辽北、西夏吐蕃,不管什么诗词歌赋、文章笔墨,只要自己开个头,杨邦乂都能说得头头是道,细数渊源,不刨祖坟不罢休。
武松心中一动,便将梁山现在遇到的难题说给他听。治理县城本就是杨邦乂的老本行,听到这个更是来了精神,便道:“治理一县,其实有四个人足矣。一个铁面无私的公正之人,管司法诉讼;一个懂得买卖的算计之人,管钱粮盐铁;一个精工匠心的踏实之人,管工程营造;一个知书懂礼的细致之人,管户籍理学。你梁山情况比较特殊,因此无需设立军政与官员任免的机构,只要找到上面这四个人,一座县城的大框架便搭建起来了。其余小事,查缺补漏即可。”
寥寥数语,说得武松心悦诚服,他连敬了杨邦乂几碗酒,然后将自己准备建立书院的打算说了出来。杨邦乂听了不禁拍案赞叹,慨叹道:“此事本该朝廷主持……”话说了一半便觉不妥,立刻止住。
武松笑道:“什么朝廷不朝廷的,天下事要天下人来做,倘若天下人人识字、人人知礼,太平日子也就不远了。”这么说其实有些吹牛嫌疑,建立书院的本意也不过是为了治理领地,但武松也明白,和这些胸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生聊天,就得画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