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德宁看了一眼林朝阳,你才二十出头,说别人小朋友,那对方得多大?
“你先看看。”
听了林朝阳的话,章德宁把目光放在诗上——《阿尔的太阳——献给我的瘦哥哥》。
这首诗并不长,算上引文也不过两百多字,但章德宁读的很慢。
约莫有十多分钟,将这首诗仔仔细细看了四五遍,又不断揣摩着其中的各种意向。
“这诗是写梵高的?”她开口问道。
瘦哥哥、星空、向日葵、红头发、苦艾酒……如果章德宁是在两个多月以前看到这首诗,一定会一头雾水,如坠云里雾里,这些与她生活和阅读方向毫无关系的名词是她难以理解的。
但就在两个多月以前,《梵高之死》发表,作为林朝阳人生中第一位责编,哪怕现在章德宁已经很少负责他的作品发表了,可她仍旧关注了林朝阳的作品。
在《梵高之死》发表之初,她便第一时间阅读了这部。
她难以想象这样一部以十九世纪的欧洲为背景,讲述梵高生平故事的竟然是自己最熟悉的作者写的。
看完她最大的感受是,真想扒开林朝阳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样的奇思妙想。
整部不仅完美的平衡了故事性和文学性,更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悬疑感,让人读来欲罢不能。
《阿尔的太阳——献给我的瘦哥哥》中所提到的许多名词,在《梵高之死》当中都是很重要的元素,所以在看到这首诗之后,章德宁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然后通过的情节不断反推,很快就明白了这首诗里所要表达的种种意向和情感。
阿尔是法国南部的普罗旺斯地区,因盛产葡萄酒而闻名,那里是梵高生前最后待的地方,也是他与后印象派画家高更发生龃龉和冲突的地方,梵高还因此割掉了自己的一只耳朵。
阿尔那里有一家小型精神病院,梵高曾一度在那里治疗,诗名和诗里第一句的“去南方”指的就是那里……
在心里将诗句全都注释了一遍,章德宁问:“这诗谁写的?”
“燕大的一个学生,你觉得怎么样?”
章德宁眼睛在稿纸上打转,思量片刻后说道:“这个作者很有想法。你看这一段,‘从地下强劲喷出的,火山一样不计后果的……把星空烧成粗糙的河流,把土地烧得旋转,举起黄色的痉挛的手,向日葵邀请一切火中取栗的人,不要再画基督的橄榄园’。
这一段太精彩了,完全诠释出了梵高这个天才的性格和心理,他的颜色就是火山喷发的颜色,弯曲的星夜、燃烧的土地,所有的植物与生命都向着太阳举起了痉挛的手掌。
他这一段是在说梵高,我更觉得他是在与自己互文,他把自己的精神世界投射到了梵高的身上。
这个学生诗人,不简单啊!”
说到最后,章德宁感叹了一句,她又问道:“他出版过诗集没有?”
“出什么诗集,连首诗都没发表过呢,这是他写的第一首诗。”
听着林朝阳的话,章德宁脸上写满了惊诧,“第一次写诗?”
她又看了看手中的诗稿,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想了半天措词,最后说了一句:“天赋还真高啊!”
“我推荐的人肯定不会差!”林朝阳自夸了一句。
“切!”章德宁发出了一声鄙夷,“你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林朝阳一把将诗稿从她手里夺过来,“你们不要就算了,我推荐给别人。”
“诶诶诶!”
章德宁急忙拉住他,从他手里夺回诗稿,“哪有你这样的,送来的稿子还有往回要的。”
她起身来到一位中年编辑的桌旁,“老赵,你看看这首诗,林大作家倾力推荐的!”
《燕京文学》有专门的诗歌栏目,赵金久就是负责诗歌栏目的编辑,刚才他听着林朝阳和章德宁的讨论,心里一直痒痒,章德宁把诗稿拿过来,他立刻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过了十多分钟,赵金久抬起头,“好!初出茅庐的诗人能写成这样,真不一般。”
听到他这个责编的赞许,林朝阳笑道:“看来发表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