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息之后,地涌夫人气息平稳,她捋捋鬓角发丝,道:“自打你第一次到这洞府,我便嗅出你身上有香花宝烛的馥郁,与一千一百年前我吃过的一样,定然不是十洲三岛所产,也非天庭之物。”
幔后之人释然,伸手入怀,掏出一物,若有所思,道:“是了,你当年偷吃灵山香花宝烛,自然识得这味儿。你归了天庭,以你修为能活至今,想来天庭的灵芝仙草你没少吃,是以猜出了我的身份。”
幔后之人说完,闭眼做捻动佛珠之姿,好一会儿才睁眼道:“好一个‘积水养鱼终不钓,深山养鹿望长生’!若我所料不差,你这次下界为妖,两边都有指令,是也不是?”
“你既已知晓,何必多问?”地涌夫人冷声道。
“唉……女人就是见识短浅!当今局势已非取经大业之时可比。你以为事了之后,你还回得去天庭吗?再者说,今日你也见到了,你以为此事那么容易了结吗?”幔后之人语气似责怪,又似自伤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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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你也是一枚棋子?你我二人目标一致?”地涌夫人讶然相问。
“是……但也不尽然是。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你不觉得,今日之天庭,包括灵山,已岌岌可危了么?危局之下,只怕不是你还有多少花鞋可遗落遁走的问题,而是自家性命问题,什么时候魂飞魄散,什么时候灰飞烟灭,仙佛两道之人各自心知肚明。”幔后之人道。
“这可如何是好……”听罢,地涌夫人喃喃自语,显然她早已意识到问题到底有多严峻。
突然间,她抬头看向布幔,问:“我施法让那附近之人悉数回屋,待我喊叫再出来拿奸拿双。那小贼不过凡人一个,为何能破我法术?”
“他身怀准圣法宝,你不过千年道行,如何与之相抗?”幔后之人冷笑道。
“准圣法宝?准圣法宝如何会到一个凡人身上?”地涌夫人再次问道,却未得到回应。
“呵……又是天机不可泄露这一套。”地涌夫人凄然一笑,恨恨道:“那小贼十分惫懒!我本以为能治他一个绞刑,再不济也革去他的功名,哪料他竟反诬于我。”
“凡豪势之人,强夺良家妻女,奸占为妻妾者,绞……你还没蠢到家,知道用《大明律》对付他。要是你上去就对他施法,恐怕只有野狗为你收尸了。”幔后之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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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式南回到顺天府,除了推官和刘捕头带着几位办案人员仍在忙碌,其余人等早已放班回家。
适才一路狂奔,酒意已去七八分。他拿出路上买的早柿和葡萄,散给大伙,众人嘻嘻哈哈领受。
申式南已经是第二次与顺天府合力侦办大案,众人均知这位名为协理实为主办,不是大人胜似大人的年轻人极好相处,且出手阔绰,每有各种熟食小吃尽情分享,人人受其小惠。
这两日来,那录事已机灵得多,柿子和葡萄单独分出两份,用纸包了分别呈到推官和刘捕头案首。
看他动作,申式南知道,永嘉公主那边已经接触过他。
申式南自己也连吃三个柿子和二十来颗葡萄,又温水调了一勺蜂蜜喝下,瞬间感觉酒意只剩一成。随后他召集众人相互通报案情进展。推官还算尽心,催收司三十几人均已审结。
郭范案由申式南接手后,推官就没再参与,一方面是多少有点赌气,另一方面也是他不想接这个案,死者背后没一个他惹得起的。后来人手不够用了,才让推官主持审讯催收司一行人。
眼下,申式南将郭范案进展通报,大伙一致同意郭范二人按失心疯后不慎溺毙身亡结案。
至于为什么会失心疯,翠柳楼伙计供词讲到,郭范二人进酒楼前,在街上偶遇一邋遢不堪的失心疯女子。
那女子见到他二人之后,脑子突然清醒,冲上前不要命地撕扯、抓挠二人,并诅咒他二人不得好死。骤然遭袭,郭范二人手背、耳根均被挠伤。
事后访查得知,那失心疯的女子正是被郭范凌辱过的其中一位受害人。隔壁波斯胡商珍奇铺伙计也证实了翠柳楼伙计所言。
次日,府尹王贤将结案文书递送刑部和大理寺。兴许是得到了某种暗示,刑部和大理寺当场就附议,一字不改即刻呈报圣上。
事涉皇亲,按理宗人府也应当出面,可偏偏案件交由顺天府侦办,就连刑部都插不上手。在不少人看来,这是圣上对新任顺天府尹王贤的信任。
其实,主要是民间风言风语已经影响到皇家声誉,宗人府和锦衣卫但凡牵涉其中都难以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