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么?”陈弘言没有接披风,眯着眼睛观察了郑锐好一会儿。
豆大的泪珠扑簌簌地下,虽然郑锐在一个劲地忍着,但似乎没有任何作用。陈弘言察觉到了不对,他顺着郑锐的目光去看吕不韦,去摇,去喊,吕不韦都无动于衷。
“大哥,哥,你别吓我,别睡了,你说好的,你都答应兄弟了,你,你醒醒。”陈弘言用尽力气把吕不韦扶起来,他一松手,后者立马倒在了他怀里,也是这时,他发觉吕不韦全身上下已经冰凉,“不带你这样的,咱俩虽然不是一个姓,但跟亲兄弟没什么区别,你不至于骗你兄弟吧?!”
任陈弘言再怎么说,吕不韦安详地躺在他怀里。双目紧闭,嘴唇泛白,皮肤失弹,面部变青,和当初陈世铎离世时一模一样。
黑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吕不韦没有熬到次日的凌晨,他没脸再在这世上硬拖一日,于是选择在当天的结尾安静地离开。药效发作前,他找理由支走了郑锐,生前那样恢宏,死之后也不愿让人见证他的难堪。
就这样,他睡在了陈弘言对面,头对着头。年轻时候做生意那会儿,每次吕不韦往陈家跑,亦或者陈弘言寄宿在吕不韦家,二人都是抵足而眠,在兄弟情谊面前,吕不韦也顾不上陪老婆了。
陈弘言之所以睡得那么死,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不仅仅是因为自己酒量差的原因,事实上,吕不韦在他的酒樽里稍微动了些手脚。可现在追究这些明显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吕不韦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跳过所有拦着他的人,好义无反顾地去往彼岸世界。
这注定是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就算有人睡着了也会被再叫醒。像李斯,他根本没睡。像半知情的吕夫人,没有等到吕不韦回卧房,她压根睡不着。
陈弘言亲自把吕不韦从庭院里背进正堂,他这个犟种不让郑锐帮忙,硬是要自己一个人来。
夜过得十分漫长,尤其在无法睡眠的时候,几乎是数着时间,艰难地熬着。
所有人披麻戴孝,有哭声,但大多数人是安静的,李斯、郑锐、陈弘言,他们三人的情绪在吕不韦生前都那样失控,现在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