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周三离世后的两三年,也就是 2006 - 2008 年,我高中的最后两学年。周三离去的阴影,如同一团浓重的乌云,紧紧笼罩着我。我对文学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曾发誓日后绝不当文学家,可如今却又深陷其中。正因为对文学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态,我无法像解剖标本一样去剖析它们。我只是贪恋阅读时那种忘却一切的感觉,思考问题的解决办法,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凌迟之刑。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我难免会想起自卑的自己,想起周三、外婆和父母。我的记忆开始出现错乱,在我不加思索地汲取知识时,文学与现实似乎交织在了一起,而我,仿佛成了一个置身事外的观测者,一切,无论是文学还是现实,都与我无关。在这种近乎冷漠的客观心态下,我的大脑逐渐纠正了错误。有那么一两个月,无数次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或是看到飘过的人影,我都不为所动,继续着学校、家庭、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直到那些声音和人影都消失不见,代价却是人们都以为我聋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所谓呢?我们过着异乡人的生活,收集着生活的每一个细微碎片,有时会为之泪流满面。我会像胡尔廖斯一样,忽然在某个瞬间笑出声来,或是在阴影里默默流泪,脸上微微的疼痒,胃袋里温热的午餐,阳光中飞舞的纤尘撞击着我手臂上的纤细绒毛,微风轻轻撩动我的眉毛,脑袋里则是一团乱麻。我深知,那是周三在作祟,在她离世后的两三年里,她依然鲜活地活在我心里,就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当同学们都在泡网吧时,我却逃课去图书馆,总是显得那么迟钝,像个白痴。有很多人在背后议论我,反复提及我的怪异,却又被我身上那种超凡脱俗的气质所震慑。我内心压抑着怒火,终于有一天,对一个挑衅到极致的人爆发了。我一拳将他撂倒,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大脑分泌出大量的肾上腺素,脸涨得通红发烫,对着倒地不起的他,发泄着最恶毒的言论。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只是一个被推到我面前,妄图获得他人认可的可怜虫,他的生活一团糟。这些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道德层面上,我知道应该住手。可那时的我,像极了我的父亲,我们俩就像两只恶犬,互相撕咬。如果一个人的生活稍微好一点,又怎么会如此狼狈呢?第二天,我向他道歉,放低姿态。班上有个女孩子问我为什么,我冲她笑了笑,我知道,那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那个被我一拳打倒的家伙,说了我几句坏话。我想,如果我不向他道歉,他可能再也没有勇气面对我,此后都将活在被我击败的阴影里,这真是令人绝望,仿佛在宣告我不是生活的强者。在他日后的生活中,每周回忆起那次惨败,都不可能再次战胜我。而我,在合适的时机,赢得了日后所有的争斗。他被自己的耻辱打倒,好在他还有我的道歉可以聊以自慰。该死的,我为什么要去道歉!我心里满是懊悔。
但至少,再也没有人敢轻视我,把我当成立威的工具了,因为我证明了自己的强硬,而且尽我所能,没有给他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我觉得自己做到了问心无愧。
然后,出乎我自己的意料,我收到了情书。我算什么白马王子啊?我花了三节晚自习给她写了封回信,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她。因为我深知,自己还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唯一的问题是,也许我写得太过于亲密,又太过正式,让她觉得还有机会。
我们见了几次面,基本都是在班上同学的撮合下。看着她绯红的脸,我却只感到一阵无趣。我对她做了什么吗?不过是在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上有过交集,为什么她会对我产生兴趣呢?她的朋友常常喊我的名字,在半路堵住我。没关系,我有的是闲心陪她们玩,我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终于,我和她达成了某种默契,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没过多久,同学们的目光又被新的事情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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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过着自己平淡如鼠的生活。学校来了一位充满艺术气息的文法老师,我总是躲着他,没有人可以看穿我!我极力避免任何可能改变现在的我的因素,努力让自己变得平庸。然而,总有那么一群人,似乎能嗅到我身上那股孤高的气息。不过这也无妨,我总能轻松应对他们。其中有几个还挺有意思的:一个和我一样是怀疑论者,却潜力无限,只是缺乏活力,还总善于利用别人的热心;一个怀着崇高的牺牲精神,却像个病入膏肓的种子;一个同样读了很多书,能和我在文学上切磋一二;一个故作高冷,浑身散发着 “金光闪闪” 的装腔作势;还有一个天赋与努力相匹配的人。他们中的一些人,和我结成了不错的友谊,也让我从对周三的思念世界中走了出来一些。
我们一起踢足球、打篮球、打羽毛球,我最喜欢躺在绿茵茵的草地上,仰望湛蓝的天空。我们彻夜长谈,一起逛街、买书,玩乒乓球、枕头大战、桌游,一起交换文学心得,一起睡到太阳高高升起…… 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能让我短暂地忘却痛苦,也许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也不错。
高考结束后,我们在校园里重逢。我和他们在自行车店花三十元租了辆车,骑到 30 公里外的郊区,骑了整整一上午。我们没有谈论将来的人生目标,只是回忆过去,探讨对人的精神内心的探索。可是,这一切终究无法真正驱散我内心的阴霾,我依然无意向他们倾诉,完成那些我未曾完成的自我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