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私下里,我的确很佩服他。”
“嗯,常侍所言与子昭将军如出一辙。”
“是嘛?”
“呵呵呵,当然了。二位上官政见虽然偶有相左之处,然彼此敬佩之意,若不是我亲耳所闻,断不敢妄言。”
“常侍有所不知,子昭将军乃我叔父一辈,追溯到前朝,亦是同根同叶。”
“叔父对常侍敬重有加,得知常侍前来赴宴,故而托我留心照顾。”
“既如此,还请录事代我谢过子昭将军。”
萧辰说到此处,心里也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以前的一幕幕。
想来萧子昭也只是朝廷百官中的一员,低头虽有千百人笑脸逢迎,可终究是跪在了太极殿的台阶上。
至于意见相左,无非是各谋其利罢了。
萧子显似乎看出了萧辰的心思,于是抿嘴儿笑了笑。
“我本就是王府小吏。”
“今日能护送常侍,乃子显之幸。”
“只是不知道日后......是否还能与常侍相见了。”
萧辰稍稍的皱了皱眉头。
看这个萧子显年纪轻轻的跟自己差不多,都不到三十岁,怎么就说出这样暮气重重的话来了呢。
“录事说笑了。”
“我与子昭将军本无恩怨,今日之事,萧某定会铭记在心。”
“不过我倒是有句话想跟兄弟你说。”
“还请常侍赐教。”
“你我年岁相仿,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应该看得再长远些才行啊。”
“呵呵呵......是啊,是应该看得长远些......”
牛车缓缓停了下来,一旁就是萧子显的府院大门。
“到录事府宅了吧?”
“我欲护送常侍到新桥别院,不知常侍意下如何?”
萧辰笑了笑,摆了摆手。
“就到这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也没有多远了。”
于是萧辰下了牛车。
“宴席上诸位贤士开怀畅饮,不免多喝了几杯,常侍不如就在我府上住一晚,明早再回去也不迟啊。”
萧子显下车拱手示意。
“谢谢了,我还好,没喝太多。”
“今日录事吃了那么多酒,快回去歇息吧。”
“改日,我再到府上拜访。”
听萧辰说完,萧子显似乎有些失落,事已至此,也只得再次拱手。
“既如此,常侍......一路小心。”
萧子显拱手示意。
萧辰跟着拱手回礼。
望着萧辰的背影,萧子显摇了摇头。
“可惜啊!可惜了......”
走了不远,萧辰才发现萧子显的府宅就在鸡笼寺的东侧,竟然这么近了。
还别说,借着酒劲儿看到了这寺庙,一时间便有万千思绪涌上了心头。
与环儿的缘分是说不清也道不明;易琼的伤势也已经被医治的差不多了;至于玉漱一事,即便易琼原谅自己,萧辰自己也不见得会放下。
可是逝者如斯,谁又能奈何呢!
眼面前看,萧辰心中的牵挂无非就是这两个人了,如今各有着落,即便自己是什么爵位,地位有多高,也都不能改变眼前的事实。
而现在的自己,仍旧是来去一身空。
如此想来,多多少少有些可笑了。
萧辰傻傻的咧着嘴,上前叩了叩鸡笼寺的大门。
没一会儿,只见一小尼姑将侧门打开。
“阿弥陀佛......”
“施主来此,可有宫中符牌?”
萧辰点了点头。
于是从腰间将那块御用符牌递了过去。
小尼姑呆呆的望了望萧辰,扬手示意。
“我想到大雄宝殿看一看,还请小师傅行个方便。”
“主持就在殿内静修,待我进去通报一声。”
萧辰点头示意,跟着来到了大殿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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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小尼姑打开宝殿大门,示意萧辰。
“施主请。”
“多谢小师傅。”
萧辰低身拱手,而后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大雄宝殿里。
一切犹如昨日,特别是对萧辰来说。
即便佛像上新镀了金箔,门窗才刷过朱漆,都不能引起他的过多关注。
只要寺庙还在,只要清风蔚然,只要心中还有放得下的放不下的,此时来到了宝殿里,也就都会有个了解了。
“在下萧辰,来此......参拜。”
“打扰大师静修了。”
萧辰低头拱手。
只见一中年尼姑面色慈祥,微微点了点头。
“施主若是来参拜佛祖,还请自便。”
大师说着,双手合十行礼,而后退了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中聚拢了些许阴云,不偏不倚,正将大殿门口的那一抹夕阳泼洒过来的光线遮蔽住了。
一时间大殿内阴暗清冷,只有侧边的方格木窗还透着几道白光,尘埃在光线下四处漂浮,做着毫无边际的梦。
萧辰缓步绕到了佛像身后,没有任何犹豫,径直爬上了那座石台。
理好衣袍,望着头顶佛像的后脑勺,萧辰眼角处不受控制的流出了泪水。
不舍和牵挂,无力和无奈,虚荣与本我,都将寄希望于梦境,以期全部抹去。
长叹了一口气后,他闭上了双眼......
脑子里是越发昏沉,不知不觉间竟然见到了门外的阴云里有一个亮的刺眼的旋涡在飞速旋转,那光亮已将夕阳裹挟,夹带着天边的火烧云,忽高忽低,忽明忽暗。
萧辰望着那个旋涡,此时全然忘记了惧怕,只想再回头多看一眼周围的环境,努力让自己的气息在京都的地界里多留一会。
让春日的桃花烂漫映入眼帘,让仲夏的风筝飞上南阁上空,让深秋的浑酒摆满新桥酒馆,让隆冬的裘袍裹紧环儿的腰身。
萧辰微微笑着,泪水早已湿透了衣襟。
只见那旋涡越卷越近,越来越清晰,茫茫然一阵耳鸣,直到将那束发光的、滚烫的旋涡柱体笼罩在了他的头顶。
紧接着,是一阵极寒冰冷,刺透了肉身,直至穿破了骨头,进而将萧辰全身吞噬。
萧辰抱着肩膀,全身打着哆嗦......
混沌的场景里,铁链和柱子都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冰天雪地,而周围的天际被夕阳照的通红。
目光所及,除了漫天冰雪别无他物,萧辰不敢多思考,只是将眼睛闭得死死的,痴痴的等待着黎明前的那束光亮......
眼前忽然金光一闪,紧接着是一根定海神针般的沉重的声音在耳边重重的敲打,直到震碎了漫天的冰雪与黄昏......
“施主?”
“你醒醒!”
“施主?”
萧辰猛地睁开眼,侧身一看,只见一根竹竿在敲打着石台。
“诶呀!”
萧辰长叹了一口气。
再往下望时,只见一个身着灰色麻袍,头上裹着一大块布巾的小尼姑杵在那。
萧辰揉了揉眼睛,霎时间一惊。
“环儿!”
“你......你怎么在这啊?”
“萧辰?”
“怎么......怎么是你?”
四目相对之间,二人由惊讶变成了期盼已久的重逢。
萧辰二话不说,翻身跳下了石台,刚要上前拉住环儿的手,可脑袋里缓了缓神,便定在了环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