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究竟说了什么呢?
“滴答——”
“滴答——”
似有水声不绝落下,他伸手去接,却是温热而黏腻。
他迷蒙抬首,天上正下着一场血雨。
周遭横七竖八倒着尸首与落下的残肢,有人正以极其残忍的杀招屠戮此处的每一个人。
有人在求饶,有人在奔逃,只是最终无一人能躲过这惊艳绝伦的剑法。
一道剑光凌厉袭来,正止于他的颈边。
“你骗我。”
顾见春摇了摇头,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紫色身影,有些恍惚。又是这场梦,这场将他困缚多年的噩梦。
只是今时今日又有一些微妙不同,譬如...当日与剑同高的少女眼下已然生得亭亭玉立。可也有一些无论如何也不曾改变的物事——
譬如她这夺命一剑,依旧如此出色。
又譬如,即便是如此血雨腥风之中,他依旧觉得对方如此绝色。
他知道,他再也逃不出这场梦了。
“你骗我。”
女子重复着那句话,无比笃定。仿佛只要他敢开口否认,那剑意顷刻便能将他喉管划破。
饶是如此,顾见春依旧轻轻摇头。
“小湄,我没有。”
他知道这并非其本尊,而是自己的心魔作乱。他不欲欺瞒,也问心无愧,可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瞒下。
是谁说过,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宛如附骨之疽,再难拔除。
面前女子眼中忽然留下两行清泪,顾见春心中跟着一痛,即便是心间幻影,他依旧不愿看见对方伤怀的模样。
“娘亲...”
“你说过,要同我一起寻娘亲,你骗我...”
“滴答——”
他伸出手,眼前身影却在他触碰之际消失,他徒劳接下一滴泪。
那泪水如此冰冷,正如数九寒天的坚冰。正是这股寒意,令他体内燥郁消匿。
“小湄......”
黑暗之中,顾见春倏然睁眼。
他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却为一阵嘈杂响动所惊醒,才发现自己正端坐石室之中,周遭尽是三尺之冰。
——那是年关时自山下挑来的水,也是如今用以修行的障壁。
师父说,何时这坚冰尽融,何时便能自这石室出去。他已不知在此静坐多少时日,顶上剑气所致的裂缝宛如人目,兀自无声。透过那一隅罅隙望去,日升月落,连星辰都渐向西偏。
石壁前还留着二人当日乘兴所提词赋,而如今他却只觉那冰寒正源源不断欲要侵蚀他的身躯,唯有不断运功方能止息。
“师父。”
一门之隔,石室之外,苏决明轻轻唤道。
“......”
除却平稳而绵长的呼吸,此间自然无人回应。顾见春入定而坐,五感有失,为免真气紊乱,他只得静静听着。
“今日也不是时候么...”
见无人应答,苏决明叹了一口气,似是躬身一礼,而后席地而坐。
“年关将至,师祖说,算算时日,您近日便会出关。今日无事,怕您在这儿待着闷,我便来与您说说话吧。”
顾见春心中一动,这孩子...从前可不见他如此多话,难道是近日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转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