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唱调令曾不悔觉得好生怀念,似是爱妻年少时时常唱的歌谣。然而这歌声再次戛然而止,即便是在梦中,他也没能记住这曲儿的后半段为何。
正当曾不悔苦思冥想之际,霎时间,剧变陡生。
夕阳与芦花同歌声一道被碾碎在马蹄与兵戈之下。人群奔走逃窜,无数骑着高头大马的西夷挥舞着手中兵刃,冲那手无寸铁的百姓无情肆虐。
曾不悔确信,这是不属于他的记忆,而如今却又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的梦中。
城镇被战火吞噬,薄雾被硝烟取代。
曾不悔眼睁睁地看着一道银光冲着自己挥砍而来,只觉面上一寒一热,于是便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顺着他那脸颊淌过。
他摸了摸脸,发觉那是他的血。
那西夷似是在疑惑他为何没有如那些人一样心生恐惧,更未曾逃命,于是凶狠的刀锋再次挥来,誓要将他一刀了结。
曾不悔这才反应过来,手下忽生一股蛮力,竟将那刀刃生生拦在双掌之间。只听他大喝一声,将刀刃一扭,那马上之人力不从心,倏然翻转倒地,溅起一团鲜血。
曾不悔定睛一看,那鲜血竟尽数变为赤红花丛,再看那花丛之中,哪还有什么嗜血西夷?
方才知晓这是梦中,于是曾不悔心中戮意更甚,再不顾道德伦常,便要将这些西夷赶尽杀绝。他不知从何处摸出几枚银镖,倏然将其送至那群打马而来的西夷身上,西夷纷纷倒地,尽数化作赤色芳丛。而他更是乐此不疲地将这当作一场梦中游戏,以解他多年来心中压抑。
压抑?
曾不悔愣了愣,他为何会感到压抑?难道他生来便是一个嗜杀残暴的人么?
袖中银镖似是无穷无尽,曾不悔独自打马奔走,不觉间竟已杀入敌营。那帐间非但有残兵败将,还有老弱妇孺,而曾不悔手中银镖不断,人们哭喊着,苦苦求饶,却纷纷应声倒地,化作一簇簇鲜艳赤华。它们如引渡亡者的女使,又如修罗地狱的血爪,妖冶而美丽。
还好是梦境。
曾不悔回首看着一望无际的赤色花海,梦境如同玩笑一般促使着他愈行愈远,而那赤色花丛却足以予他慰藉——
这不是真的。
他并非嗜杀之人,只是梦境使然。他如此宽慰自己。
而那些西夷,非我族类,本就该死。
血液,滋长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