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黛玉怡红探雅琴,指尖拨弄韵难禁

黛玉一听这话,俏脸也跟着一阵晕红,她本就是个心性要强又有点小脾气的人,听了紫鹃这话,忍不住嘴上不饶人地说道:“怕什么,你这丫头,平日里不还总盼着我去见见主子,好好伺候着么,这会儿怎么又怕了?难道还怕主子听着琴声过来?左右就是这么回事儿呗,你要是这么害怕,那你干脆去后面迎春丫头房里,亲自捂着主子的耳朵好了。” 黛玉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有点紧张起来了,毕竟弘昼就在附近,自己这琴声又这么响,肯定是能被听到的,也不知道主子听了会作何感想呢,可又不想在紫鹃面前露了怯,只能故作强硬地这么回应着。紫鹃听了,也只好无奈地笑笑,没再吭声,心里想着姑娘这脾气,真是让人又无奈又心疼呢。

这时,黛玉已经停止了调弦,闭上眼睛,静静地养了会儿神,随后缓缓睁开双眼,手指再次轻轻拨开琴弦,开始弹奏起来。只见她十指如行云流水一般,在琴弦上轻快地跳动着,那指法娴熟,或轻抚,或快挑,或缓剔,或回勾,一曲悠扬的曲子就从她那如同雪葱般的指缝间流淌而出,那琴音飘飘荡荡的,不一会儿就满院都能听见了。

紫鹃虽然不懂音律,可听着这琴声,却能感觉到里头透着一股凄凉苦婉的味道,那曲调里仿佛藏着无尽的心事,让人听着心里怪不是滋味的。有时候听着,感觉像是一个怀春的女儿,心思细腻,优柔婉转,仿佛有着千般愁绪、万般感慨;有时候又好似闺中的女子,有着满腹的哀怨,如泣如诉,那哀怨仿佛能渗透到人的心底去;一会儿又仿佛是秋雨敲打着铃铛,透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氛围,让人沉浸在那略带忧伤的情境之中;再一会儿又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情绪激烈,连绵不绝,好似有着许多压抑着的情感在里头宣泄;到了后来,那琴音却越来越弱,几乎都快听不见了,就好像要弦尽音绝了似的,满是凄凉之感,让人听着心里也跟着泛起一阵酸涩。紫鹃年纪虽小,平日里也很少有这么深刻的感触,可这会儿听着这琴声,心里那柔软的地方还是被触动了,眼眶都有些泛红,差点就要落下泪来,她强忍着泪水,心里越发心疼起黛玉来了。

再看黛玉,随着曲子渐渐到了高潮部分,她的脸色变得一片潮红,鼻翼微微扇动着,那如雪般的脸颊也微微颤抖,满脸都是泪痕,虽然没有哭出声来,可那模样就跟梨花带雨似的,看着别提多让人心疼了。等到一曲终了,紫鹃赶忙上前,拿着罗帕轻轻替黛玉擦去眼泪,强忍着心里的悲伤,劝说道:“姑娘,这是什么曲子,怎么这么悲伤凄凉呢?姑娘您何苦要弹这个,万一主子听到了,还以为您又不高兴了呢。” 黛玉听了,长长地叹了口气,摇着头,神色幽幽地说道:“你不懂,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她心里想着,这曲子里的情感只有自己能懂,那是自己这段日子以来诸多愁绪、诸多无奈的一种寄托,旁人又怎能明白呢。

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说道:“那说与本王听听如何?” 只见晴雯一脸尴尬地打着帘笼,却不敢吭声,显然是被吩咐了不许出声呢。再往门槛外一看,只见一个人身穿火红色绒袖纹锦大袍,不是别人,正是这园子里众人的主子,当今天子的宠儿,权倾朝野却又行事颇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和亲王弘昼。

紫鹃其实早就料到这琴声这么响亮,难免会惊扰到主人,心里也猜到了几分黛玉今儿怕是有意要借这琴声引起主子的注意,可真当看到弘昼来了,还是吓得赶忙矮下身跪了下去,口中说道:“见过主子。” 一边说着,还伸手拉了拉歪在炕上、挨着黛玉玉足旁的裙角,想让黛玉也赶紧一起跪下行礼,心里别提多紧张了,就怕主子怪罪下来呢。

可黛玉却仿佛没受到什么影响似的,只是脸蛋微微红了红,那模样倒像是被炭盆的热气熏出了些薄汗,她用袖口轻轻擦了擦额头,一副羞答答、晕乎乎的样子,又好像对这场景已经习以为常了,嘴上虽然软软的,可还是带着三分平日里那不肯轻易服软的习性,说道:“主子来了,怎么不进来,倒是奴婢失礼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却依旧坐在炕上,没有要起来行礼的意思,心里其实很是纠结,既觉得该守着礼数行礼,可又有着自己的那一份倔强和傲气,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服软,所以就这么僵持着坐在那儿了。

弘昼一进来,就瞧见黛玉如同一位温婉的仙子,坐在那炕上,手扶着瑶琴,一身落羽月衫把她那玉骨冰肌、窈窕身姿衬托得越发超凡脱俗,真就跟天女下凡似的。再仔细打量黛玉的眉眼,只见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仿佛总是含着泪一般,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弘昼看着看着,心里对黛玉的这份才情与风姿很是欣赏,想着这园子里诸多女子,黛玉确实有着别样的气质,与众不同。

他虽心里思绪万千,但面上还是维持着那身为王爷的威严与气度,大踏步地跨进门去,身后的晴雯这会儿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放下帘子,跟着走了进来,大气都不敢出,心里还在担忧着不知接下来会是怎样的情形,可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