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忙不迭连连回礼,仍然是笑吟吟满面春风的,搀扶起凤姐可卿,回过头,对着一众太监宫女道:“你们且下去伺候……” 众人哄的一声散到院子远处。
凤姐可卿面面相觑,也不知这小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自己等是否也应该回避。小月已经笑道:“主子不妨事的…… 园子里奴儿身份的…… 都退下…… 这么多人在这里闹哄哄成什么体统,其余的随我进去,主子自有吩咐的……”
凤姐一思量,进前一步道:“这…… 就请小月姊姊示下,顾恩殿里的金钏儿…… 还有。上回主子示下,要选的贴身奴儿…… 也一并回避么?”
小月一思量道:“那便留着便是了,只人别太多不成话……”
余下众人只得应声散了,各房小姐姑娘小主都让贴身伺候的奴儿且回去。便只留着凤姐、可卿、宝钗、湘云、迎春、探春、邢岫烟、尤二姐、尤三姐、李纨、金钏儿、鸳鸯、蕊官等人。
可卿眉梢流转,却是上前小心问道:“小月姊姊…… 主子…… 可安好?”
小月笑道:“罢了…… 这里剩下的都是不能出园子的。就无妨了。” 众人越听越奇,这小月话里有话,竟然有些玄妙。好在小月又笑着道:“众位姐妹…… 主子,并没个不妥……”
众人一时都奇了,不是说着弘昼坠马,抬入园子,怎么竟然说 “没个不妥”。
小月笑道:“众位姐姐妹妹…… 主子并没个不妥…… 外头报得坠马,只说摔得重了,是说给朝廷里听的。自然,这是外头的事,姐妹们并不需要打听,也不可多言。回头随我进去见过主子,伺候主子便是…… 主子只说了,借着这个由头,要在园子里过冬呢。”
众人又喜又奇,便都迤逦随着小月迈步进了院子,却见小月不去正殿,只引着众人往南侧书房里去。才到门口,且听雨打芭蕉之声,众人本不敢冒进,小月却笑着不言,尽自卷起楠竹编就的帘子,唤众人只管进去。
众人才进屋子,顿时觉着春意悠暖,芳香扑鼻。原来自弘昼迁入此殿,内务府便将这顾恩殿卧室书房之壁都打通了,地下热热地烧着暖墙,便是在冬日,整个屋子四壁都是暖暖地如同三春艳阳之时的景候。那书房装点更是比着王府规模,四壁说不尽这百宝格、悬壶架、文王案、龙泉剑、雄文柜,真真卷卷墨香,篇篇书雅。那两侧窗棂上都垂着红绒厚帘幕,用黄金色芥子绳绑定,正西墙上却是一幅极大的 “和” 字,亦辨不得是哪一大家专为弘昼所书之笔。满屋子里除了这色色古雅装点,却更兼有前日凤姐安排的屋子的海棠盆栽,此时香幽意暖,那海棠花骨朵儿纷纷夺目绽放,个个红白粉墨,衬托得这书香墨海,添得多少富贵风流、诗书情趣。
若看正北朝南,更是难得。原来摆着一张两丈余长紫心酸枝木之大案几,大案后即非那一等练姿之青石站位,亦非寻常太师书墨椅凳,居然是一张长坐躺炕,长亦有两丈余,厚厚地铺上墨红色珊瑚绒的五色渐红之毯子,妍妍落落得只垂到地面,这暖红舒怀之意,更分辨不得此处这是书房,抑或卧榻。
而抬头再看,此时弘昼正去了大衣裳,一身贴身舒适的锦布王孙秀衫,却也是一身皂红,懒洋洋脱了靴子,盘膝坐在大炕桌上,俯首正瞧着长案上一幅长幅画卷。身边,一个娇小玲珑,十四五岁的鹅黄色衣衫少女,正陪侍坐在右侧身边,似乎是奉了弘昼之命,不敢违抗,整个凹凸有致的身子,紧紧贴着弘昼,也不避羞愧,只是微微依偎在弘昼身上蹭弄,却是顾恩殿里留守的奴儿玉钏儿。想是弘昼临时唤来伺候亵玩的。
众美乍自秋风苦雨之中,到着这暖香世界,富丽乾坤,竟然都有些迷瞪了。再看弘昼那一身皂衫,眉目星月之间,隐隐皇家风骨,金枝玉叶龙子凤孙之器宇,说不尽俊俏雄壮,都不由看得有些痴。那可卿心下也是一阵小鹿乱撞暗思:“人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真是不假,主人这一身家常红衣,却到底精气神,凡人不能及得。”
此时,凤姐和可卿已经回过神来,率着众人拜了下去。弘昼却似乎心绪甚好,摆摆手唤众人起来,笑道:“都起来,宫里无趣,自然还是园子里美人儿多,也自在逍遥。” 口中说得轻佻,居然伸手蹭了蹭身边玉钏儿的瑶玉小鼻。那玉钏儿倒自娇俏,红了脸略略躲了,弘昼也一笑而已。
凤姐等也忙陪笑起来,可卿便道:“外头传主子跌伤了,却不是唬坏了人…… 主子…… 可安好?”
弘昼伸手向人群中招招手,众人抬眼看去,果然是向着小月。那小月忙上前去,侍立在弘昼身后。弘昼却依旧轻松笑道:“并不曾摔着……” 众人依旧疑惑,瞧弘昼似乎无妨,他是主人身份,要进园子享用众女,只管进来便是,何必弄这玄虚。只是弘昼亦不解说此事,只是笑道:“莫说这等子无趣之事,唤你们来,是通传一声,外头我已经放出话去,就说是摔重了,要寻地方静养…… 一则要应个景,自然有太医进来看脉,你们要知晓一下。二则自打今儿直至腊月,我都要在这园子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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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美此时早已认定此生唯有弘昼可以依托庇护,只这弘昼连园子里也是来一阵不来一阵的,大观园里又是众色旖旎,难得逢到自己得宠被奸,此时听闻弘昼要长住一阵,都不由带了三分喜悦七分羞涩。凤姐便道:“主子要在园子里过冬,是园子里姐妹的福气…… 我们自然更用心伺候……” 本想着就此回了贴身奴儿之人选事倒妥帖,只是事发突然,总不好就这暖意洋洋的当儿回晴雯之事扫兴,便忍耐了。
弘昼却兴致极高,爽笑道:“今儿也莫辜负了,冯紫英孝敬了我一副画儿,画儿便罢了,说是难得的二米父子共作的原迹,却叫《秋雨图》,你们却来同赏……”
原来弘昼一心想着这大观园里诸女,气质若兰才华不凡,这等秋雨暖房之中,共赏《秋雨》图甚为风雅。只奈何这园子自然以凤姐为先,自己又是接凤姐之话头,既然唤来同赏,自然是要论主次由凤姐近前,只是旁人也就罢了,凤姐却不甚通这文墨字画,这一声唤,凤姐亦不知是该上前还是如何,脸现尴尬之色,凤姐身形一滞,余人自也不好往前。
只那可卿却不避讳,偷笑凤姐一眼,窈窕向前,要迈步到了案后陪弘昼共赏,胜这一筹。弘昼本无可无不可,他身后小月却是微微一皱眉。低头居然笑道:“主子…… 这案几虽大,玉钏儿妹妹坐着,还能坐几人?主子这是唤哪位姐妹来同赏啊?”
她如此点明,弘昼也是一笑,依着弘昼本意,本不在乎这等小事,若能左手揽着可卿柔媚娇躯,右手便是摸玩玉钏儿少女身子,让其余众女凑趣只管围着长案,自己享用一番这倚红偎翠,左拥右抱,品香赏画之乐,凭园子里吃些小醋,用些心计,僭越些规矩又有何妨。只这小月却是对自己忠心,见可卿锋芒太露,又有娇媚之姿,竟然委婉提醒自己。他旁个也就罢了,唯独这小月,却不忍拂她的心意。便干脆顺着刺刺可卿,一抬头环顾众美,但见花红柳绿,脂香粉浓,裙衫摇曳,说不尽众艳云集,自然也是得意。却自恶作剧般一翘唇角,笑道:“是了…… 你们众人都围过来看…… 小钗儿你最懂画…… 你上炕来陪着……”
宝钗不想弘昼如此 “点” 到自己,不由顿时脸蛋儿飞红,抿着下唇几乎要找个地洞钻下去。只是她冰雪聪明,一俯仰已经品出弘昼拿自己作筏,要刺刺可卿不懂规矩。纵然她是一百个不愿意得罪可卿,一千个羞涩于要在众人面前,到炕桌上去陪弘昼同坐,一万个不愿意在这等群芳吐蕊的场合露脸。奈何这园子里便有规矩,亦只有一条规矩:弘昼之意。弘昼既然开了口,自己万万没个不应之理。只能一咬牙,心一横,微微向可卿、凤姐偷瞧一眼,送上一份歉疚之秋波,迈步向前,转过案几,坐到了炕桌边上。
她也不敢矜持,乖觉觉怯生生羞答答,就将自己的右侧大腿,紧紧地贴到了弘昼的大腿边。将身子略略一斜,上身就软塌塌依靠在弘昼肩膀襟怀间,吐气若兰得靠在弘昼脸边,如此轻薄自己来取悦弘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