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训练营里每一日的训练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一天下来,一身臭汗,沾到枕头就睡着了。这样的日子过久了,陈确铮跟贺础安甚至有些庆幸,身体足够疲惫了,脑子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拂面的热风微微转凉,转眼就到了九月底。
陈确铮跟贺础安再一次来到了收发室,本来以为等着他们的又是一句冷冰冰的“没有”,没想到那人手里却举着一封信:
“陈确铮,挂号信!”
贺础安留意到,陈确铮在登记簿上填写名字的手一直微微颤抖。
两个人头挨着头,看着信封上的字迹,落款写着“吴宓”二字。
陈确铮顾不得找剪刀了,迫不及待地用手撕开了信封。
陈确铮小心地将一张折了四折的信纸摊开,信纸微微发黄,纸上印着红色的竖排格子,信纸中间最下端竖排印着“国立清华大学”六个红色的小字。
在清华大学的专用信纸上,吴宓先生用毛笔写就了一张短笺。
先生的字体工整端方、一丝不苟,陈确铮从右往左开始读起:
确铮、础安:
兹有重要之一事,望汝知悉。特书信一封,寄往训练营。日前汝等往天南精舍询问同窗胡承荫之下落,近日宓得见陈达兄,向其询问此事。陈达兄寻思良久,忽念及一事。昔日海关讲堂之上,彼曾提及个旧锡矿矿主将矿工性命视同草芥,矿工境况之凄惨,不忍卒闻。陈达兄忧心矿工之境遇,欲深入矿山,书写个旧矿工之血泪史,然心有余而力不足,彼时胡承荫闻之似颇为动容。不知此事或可为寻其下落借鉴一二。
师吴宓顿首。九月二十日。
陈确铮念完信,陷入深深的思索。
“个旧……锡矿……矿工?你有听他提过个旧吗?”
贺础安摇了摇头,突然脑海中尘封的记忆倏地闪过,贺础安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图书馆里看到胡承荫读《个旧县志》!”
“你怎么不早说呢?”陈确铮口气有些急。
贺础安觉得冤枉:
“我哪里知道呢?就算胡承荫从来不读书,可那时候正好是期末考,他临时突击一下也很正常嘛!况且我当时也问他为什么看那种书,他说是陈达先生让他看的,这也没什么毛病啊!隔行如隔山,术业有专攻,我当时没有怀疑也很正常啊!”
陈确铮觉得自己刚刚的口气有些过分,赶紧诚恳道歉:
“贺老师,对不起,我有些着急了,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我没生气,我只是想跟你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