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生不高兴：“你笑什么？”

殷怜摇头：“就是，有点感慨。水军式营销最猖獗的时候，我们可是绝对不可能想象得到，有天这种‘新兴行业’的工作会被AI占据啊。”

殷长生听了，也为之一愣，然后也笑了起来，说道：“红月国拍摄电影的时候，多半都是讲AI灭世。夏国的这种AI生存方式，确实有点太过接地气了。”

然后他又正色说道：“我经过多方面的情报收集和推理分析，仅仅从明面上找到的证据来看，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这个人。”

他给殷怜看了一张照片。

殷怜看了之后，说道：“这个女生我好像见过。”

殷长生说道：“我也猜你见过，但是她好像不是选手，你在哪里见过她？你们闹过什么矛盾吗？”

殷怜说道：“我大概知道她是为什么敌视我了。其实我没有见过她本人……我见到过的是她的授权形象。她是泽玉公主的形象候选人之一。”

殷长生听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这样我就能理解了。”

殷怜一边跟他说话，还在一边翻他整理出来的资料，对于自家哥哥的情报收集能力可以说是叹为观止——他根本不是动用电子技术进行了搜查，虽然殷长生未必不想这么做，但是一来他来到夏国的时间有限，技术学得还不是很高深，基本上做不到这一点，二来夏国对于网络信息管理特别严格，对于违反相关法令的行为也有相当严重的惩罚，殷长生虽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但是也不会在这种事情毫无意义地跟法律对抗。他真的只是靠自己的信息分析能力和收集能力推断出幕后凶手的。

殷怜可以看到殷长生递过来的这份表格上，搜集了整个事件上活跃度高的账号，然后根据它们过往发布的信息进行筛选和分析，最后根据它们的关注内容，情绪表现，思维模式，人际联系分析出几个主要内容。

比如说，关注的内容是否有规律性，能够互相关联？但凡是人必定有所喜好，但商业号却只会被利益驱使，可能有相关的偏重，却很难有真正前后呼应的喜好。比如说，是否有明显的情绪波动，是否有相同的思维却有迥异的观念？这些都可以判断是人还是AI，是单人操控还是多人经营。

殷长生记录得细致，分析得严密，不是轻易通过一两条信息进行的推断，而是汇合了大量数据之后才进行的推导，确保每一条信息都能够被多次反复验证。若不是如此，他的结论就不是推论，而只是纯粹的臆想了。

但是殷怜很奇怪。

因为这些情报之中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让她很不明白，殷长生是靠什么手段收集到这么大量的情报的。

殷怜问道：“你到底雇了多少人？”

殷长生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这些情报，很明显不是依靠一两个人能够完成的工作量吧？”

殷长生顿时笑了，说道：“关于这一点……AI是个好东西。”他想了想，跟殷怜解释道，“夏国的AI具有一种很完善的逻辑系统，这种逻辑处理模式看上去简单，其实如果是国内要自行进行发展，说不定就要上百年时间呢。听上去是不是很夸张？因为这些机器人看上去也就智力一般，性格也不是特别鲜活，虽然比国内的水平高了许多，但是国内的AI毕竟也已经有了简单的逻辑系统，让人感觉多走两步就差不多了？”

殷怜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肯定不是走两步就能到那么简单。”

殷长生说道：“用比较简明的方式解释，假设人工智能的发展有固定的步骤，那么按照顺序来说，就当是‘执行简单命令’，‘执行复合命令’，‘执行人性化命令’这样的顺序，简单命令就是‘给我倒一杯水’这样的命令，复合命令则是‘照顾爷爷’这样的命令——因为照顾这件事包括了很多内容，甚至各个子命令需要交错进行，如果能够不依靠预设的指令集，而单单凭借智能判断就很好地完成类似于这样的命令，那这已经算是比较高级的AI了。”

“而夏国的AI却可以执行更加人性化的复杂命令，打个比方说，你回到家，说一句‘我累了’，保姆机器人就能反应过来，询问你要不要洗澡，又或者给你送水果汤饮。其实你说的话和它做的事情之间并没有直接关联，但是它可以依靠一般的人性化思维，判断自己需要做什么。而且同一句话，在不同的情境下，它可以做出不同的反应。”

殷怜听了，思考了一下，倒是有点领悟到，说道：“这么说来，夏国的AI水平似乎真的是很高了。说真的，你要不说，我还真的就没怎么感觉出来。”

殷长生笑：“没有和电影里那么玄乎，而且小怜你不是学这个的，感受不到也算正常。”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但其实还不止是这样。我之前说了，人性化指令是第三阶段，但是一般到了这个阶段，AI的指令和逻辑系统就会变得非常复杂了，体积也会异常庞大。机器和人的思维方法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有时候为了能让它们达到同样的目标，我们往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更大的力气，代码也会极为庞大和累赘，但是夏国的机器人完全不一样，他们从物理构造到数据代码，都极为精简和流畅，而且本身的结构也更加稳固，是非常完美的状态。”

殷怜听了，若有所悟，说道：“所以你说它们成熟……”

“对，非常成熟的技术。不但发展得成熟，也已经完成了发展成熟之后优化的这一步骤。别看优化这两字说着简单，事实上，它可比发展创造本身要复杂多了。”

殷怜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能理解。在不拆房子的时候完全把房子改建成另外一个样子，其实是要比凭空修建房子来得费力的。”

殷长生点了点头：“这个比喻很贴切。”

殷怜问道：“这个技术能够带回地球吗？”

殷长生说道：“我要先学会基本理论，到时候可能还要从这边带一些现成的设备回去，否则光是依靠地球的资源从零开始重现技术就太难了。如果有人工智能作为辅助，很多工作都会更容易展开。”

殷怜顿时陷入了思考，然后说道：“带回去是没有问题，但是技术等级差这么多，到时候真的能使用吗？”

殷长生就说道：“所以我现在在学技术。只有尽可能地掌握了这方面的技术，至少知道基本原理和怎么运用改造，这玩意儿才能在国内派上用场。”

殷怜想了想，说道：“但是你现在又是赚钱又是学习新专业的，高考学习怎么办？”

殷长生沉默了一下，诚实说道：“真能学会这些技术，我回去都能给路哥当老师，还高什么考！？”

殷怜一头黑线，说道：“那随便你吧。”

然后殷长生又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这女生，你希望我怎么做？”

殷怜想了想，说道：“不好办……你收集的这些东西能够举证给警察吗？”

殷长生说道：“我不确定……毕竟不能确定这边警察的办案标准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这些证据确实可以给他们看，都是公开的信息，不违法，但也算不上实打实的证据。只是有这些线索，如果对方有意愿要查，一定会方便许多就是了。”

殷怜陷入了沉思。

殷长生说道：“比较麻烦的是，就算真的验证了，按照夏国的法律，也多半是作罚款和行政处罚处置。她大概会被限制一些网络活动，其实并不伤筋动骨。”

殷怜说道：“但是，可以要求把她的所作所为公布于众吧？”

殷长生说道：“我查了一下相关的法令，可以申请，但是肯定不可能公开详细个人信息。她还未成年，所以会有公众保护。”

殷怜讶异：“未成年？她几岁？”

“十九岁。不过夏国要二十岁才算成年啊。”

殷怜顿时开始思索了起来，半晌叹了一口气，说道：“举报吧。虽然这样的做法我觉得对比她可能造成的结果有些轻描淡写了，我也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她自食其果……但是现在真的好忙，实在没心情去对付她。还是报警然后进行谈判吧。”

殷长生说道：“如果你真的很生气，其实我也有办法让你解气的。我看了一下，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可以肯定她有过好几次对竞争对手下黑手的前科。对方不是‘揣测’你跟柯珂有勾结吗？其实我们也完全可以‘揣测’她曾经多次对竞争对手不正当竞争，而且她的揣测缺乏实据，我们的揣测却可以证据俱全。”

殷怜对于殷长生的这个承诺其实是非常相信的，毕竟她刚接收到的这份资料其实已经非常说明问题。不过出于好奇，她还是问道：“什么样的证据？”

殷长生说道：“举个例子，去年十一月，她和一个年纪不小的少女形象授权人共同竞争一个角色形象，结果对方很快就会被爆出了现在的生活动态，和一些感情丑闻。那位形象授权人的一个朋友，那段时间之后在自己的博客晒了一款非常昂贵的歌姬周边，博客下有好些似乎是现实熟人的ID调侃他发财了。”

殷怜迟疑了一下：“但是仅仅这种程度的联系，也太薄弱了点吧？”

殷长生说道：“当然不止只有这些。事实上，在那件事发生大约一周之前，有一个ID在他的博客下留过言，这个ID我经过大量的信息搜索，发现跟她本人的博客有着密切关联——它们经常同期先后脚造访同类型的网站，发表主题相似的言论。比如说，她本人授权了哪一部剧的形象，小号就会谈论参与这部剧演出的某个演员……”

“同步性很高？”

“我查了她过去五年的三千两百多条发言，其中有82.1%是完全符合的。”

这个数字实在太具有说服力了，让人无法反驳。

殷怜说道：“这么高的重合率，不是很容易暴露关系吗？”

殷长生说道：“那也不一定。因为夏国在网络信息上的严格把控和使用者的身份关联，其实像是这类偷偷摸摸的行为能做的很少，虽说是小号，其实也必须跟本人的真实身份关联，所以只要是要查，警方很容易查出来。相对来说，AI在这方面限制反而比较小，虽然也设置了法律限制，但是很多时候，AI的判断机制和人类还是有区别的，所以有些人才会雇佣AI传播消息。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这种行为还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一旦被举报，警方查起来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殷怜思考了一下，说道：“既然这么容易被发现，那么你要去揭穿人家，是不是也很容易被查到？”

殷长生说道：“我也会使用AI。另外，在法律上，只要我的行为不违规，那么就算警方在调查过程之中发现了这件事，也不会把我公布出去。这里就是这一点好，各方面的规则都很完善，很有原则。再说哥哥为妹妹出头天经地义，就算被追问我为什么去调查这件事我也完全能解释。”

殷怜被他这句“为妹妹出头天经地义”所取悦，嘴角稍稍勾了勾，说道：“那你要注意分寸，绝对不能把自己折进去了哦。”

殷长生顿时也笑了，回答道：“安心。”

他说到做到，之后不久，就找个机会，把事情挑了出去。殷长生做这种事情可以说是相当有技巧，首先他联系了一名记者和泽玉公主的扮演者，做了一期采访，大致描述了一下出演的感受，其中“漫不经心地”带过女孩子——编号600108的形象授权人当初也是人物形象的重要竞争者这一个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