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禾定定地盯着幕帘,像是和神父倾吐一样说了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对幕帘后的这个人一无所知。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突然问,“我是说恋人,不是说亲友。”
对面的人呼吸一顿,很明显像是没想到郗禾会这么问,接着平缓下来说:“没有。”
“那你介意和‘朋友’握个手吗?”郗禾微微倾身追问。
“……当然不。”
幕帘后缓缓伸出了两只手,黑色皮质手套勾勒出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只在大拇指上戴着一个克莱因蓝的宝石戒指。
他取下戒指随意地放在一边,接着从手腕开始将手套往下剥,露出漂亮的腕骨,其下洁白手背,最后是纤长的手指,摊开在郗禾面前。
在黑色的极端对比下,显得他的手白得不可思议。
郗禾定下神,抬手将脸上的眼镜取下。
她鼻梁的地方微微泛红,但这都未曾损害她分毫的容貌,甚至那点红晕都像是给她皎白的脸增添的瑰丽点缀。
郗禾谨慎地将手指搭在了他的手上,只手指相贴,连握手都算不上。
但哪怕只是碰到手指,她也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他没有动,在过了几秒钟之后,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郗禾愕然地看着他毫无动作的手,和听起来没有任何变化的语气:“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还没有失礼到因为握一位女士的手而感到生理不适的程度。”他不咸不淡地说,有些隐约的讽刺感。
“……我不是这个意思。”郗禾反倒无比放松地笑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桌上的眼镜,竟有些恍惚。
理论上来说,只要她摘下眼镜,别说隔着幕帘,哪怕隔着一条街都可能不经意受到影响。
可坐在她面前的人却半点没受影响。
有没有可能,她身上的诅咒也会分人?恰好她面前的人就是那万分之一不受影响的天选之子呢?
“很高兴认识你。”郗禾的语气愉快了起来,和方才截然不同,甚至少见透着些甜美,但她还是迅速将眼镜拿起了戴回了脸上,“我叫郗禾,你平常什么时候在这里?”
对于一个不受她影响的新朋友的喜悦战胜了她的警惕心。
“周一。”他重新将手套戴上,收回了手,“郗,你可以叫我阿列克谢。”
门口“咔哒”声响起。
锁被解开了。
郗禾看了看时间,连忙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谢谢你,阿列克谢,下次见。”
她拿起包朝门口跑去,歉意地朝开门的人笑了笑,快步离开了。
门口捧着锁的老人疑惑地看着郗禾匆匆离去的身影,迈步走了进来:“融先生?”
幕布被缓缓拉开,犹如即将开场的戏剧。
修身的黑色西服勾勒出少年劲瘦有力的身形轮廓,灰色的格纹马甲束起他的腰肢,一看就量身裁剪的纯黑西裤上此刻沾满了猫毛。
唯独领口微敞,露出微凸的喉结,往上是一张面无表情到凉薄的脸庞。
难以想象方才平静到温和的关怀是出自他的口——或者说是他的演技。
只有不断摩拭的左手和呼吸昭示着他死死压抑的颤栗。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中他的锚点,让他如临大敌,逼得他不得不以全身心面对。
“没什么。”
他捏着猫的后脖颈将它拎到一边,接着按下录音笔,桌上散乱的白纸赫然是对郗禾无比细致的监视记录。
少年喘息了下,手按着胸口,脸色苍白,眼瞳里浮起对身体完全不受控意志操控的、浓烈的厌弃感。
等缓过一阵,发热到目眩的头脑逐渐冷却下来,随着如踩在他心脏上的脚步消失,身体又重新归回他的控制。
如暴风雨后的海平面,归于宁静。
耳畔只剩下了稳重的钟声嗡鸣,仿佛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少年呼出一口气,优雅地慢慢拿起茶杯,看着已经放凉的茶面映照出的自己平静的面容,眼神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他可不会像孝随琛一样,变成她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