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堂弟你一介享乐的藩王也为苍生百姓所担忧吗?”
“天下苍生如何小王不知,但安陆州百姓确实是挂怀在心,我为世子时,只能游于安陆州中,无他处可去,也不知天下之大,生于斯有长于斯,说不定将来还会老于斯死于斯,安陆州之百姓,我自然是愿他们越发富庶才好。”
朱厚照立刻说道“放心,寻常百姓可开不得这等作坊,能有这种作坊开的必然是那耕读传家的世家之人,那江彬虽然是个莽撞人,这也是个识得好歹的,那作坊之内定然全是恶奴家仆,否则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会敢于对朕的子民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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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家仆就可以不是皇帝的子民了吗?
朱厚熜本来想要下意识这样犟一句,可随即意识到这是不能说的话。
“陛下想要如何做呢?”
“当然得把那糖霜的技艺给弄出来,这可是挣钱的好买卖,这般买卖怎么可以让世家占了去?非得我哥俩共享不成,全天下这般多藩王,就只有你我二人乃堂兄弟,且放心着,朕自己占了便宜,也不会忘却你的那一份。”
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重情重义的模样,好似他正是那种重感情又讲事理的人,像是全然没有看见那身后的赵月姑发散出来,极为明显的愤怒憎恶之面貌。
“陛下,你明知道这是个千万人做工的产业,这般强取豪夺,不怕引起天下人的公愤吗?”
“天下人?是哪里的天下人也?”
“自然是黎民百姓,是挣扎求存的天下人!”
“朕何尝未曾关注过天下人的公愤?只是一介安陆州,弹丸之地,也可称做天下人吗?”
“可!”
“不可!”
“为何不可?”
“天下人在天下,岂在安陆?”
“天下之民,当既在天下,也在安陆!”
“朕乃天下君,安陆州民非天下民尔!”
朱厚熜瞬间陷入到无言的沉默中去,这样一个聪明人,这样一个帝王,天下真的需要他吗?
不止一次闪过如此疑问的朱厚熜最终干涩着语气,心神皆有些不定的开口道
“......小王心绪不宁,无法相陪御驾,暂且休息片刻,明日再与陛下一叙,万望陛下恩准。”
“准!”
朱厚熜一点儿犹豫也没有,根本不掩饰自己与工坊之间不一般的瓜葛,也不掩饰目的,直接冲了出去。
朱厚照看见之后根本不待拦阻半分,反而再度露出微笑,高声叫道“堂弟,不要着急,朕定然会分你一份好处!”
话分两头,陆斌此时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他比朱厚熜知道的更为详细一些,江彬的锦衣卫们装扮为普通百姓,在探查到糖霜的一丝丝消息之后,在确认糖霜是从哪个工坊运出来之后,他立刻就动手了。
他的动作异常果断,一丁点儿多余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冲入了北城门的研磨工坊,迅速将几个研磨组的领头人抓走,强行拘住,还把一个四十六岁的流民当场打杀。
怒火在刚才得到消息的一瞬间直接漫过他的理智。
假如没有芸娘的阻拦,他一定会去同江彬搏命。
芸娘只冷淡的吐了一句话“你拿什么和人家搏命?”
无言良久之后,陆斌才找回理智。
毫无疑问,那是一个十足十的恶人。
他对于人命的轻贱几乎肉眼可见,对于他来说,一条人命,连拿来在皇帝面前提及的资格都没有。
陆斌思考了一阵子,他先是确认了一件事情,江彬应当还没有得到糖霜技术。
当初为了养活足够多的流民,糖霜技术一项,被他做了七八项拆分,研磨,榨糖,熬煮,分糖,制袋,蒸糖......
在安陆州内比较大,出具土地的家族几乎每一家都分到了一个项目,并被告知这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只是在实际上,最核心的活性炭提纯法,永远都在宝衣局,在宝衣局后面巷子当中,只有少数受过教育的青年人们,只有理念相似的一群人,才晓得其中关窍门。
所以只对研磨作坊进行了突袭的江彬,一定没有得到全部技术,顶多只会晓得几项,比如笼屉蒸糖水的作用,比如分糖选糖的作用。
那么由此衍生出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什么都没得到,你江彬跑来皇帝这里来做什么?
你下一步的做法难道不是应该接着来,继续斥诸这种暴力行径来获取真正目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