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主任您过奖了。我这几天自己写了一篇小论文--《合理节约水泥和混凝土工料的办法》,想让您帮我修改一下。”陆自明把两张纸的草稿递给沈敏杰。
沈敏杰接过稿件,迅速读了一遍,满意地说道:“嗯,这个论文总结得不错,我看可以在集团公司工程项目上推广。你把这个稿子交给党委办,让他们在下期《房产月刊》上刊登一下。如果可能再推荐到外面刊物上去公开发表!”
“哦哦,好的,沈主任,那您再帮我斧正一下。”
“好的,这个我空了稍微帮你修改修改。咳咳...”沈敏杰顿一顿,看着陆自明说道:“今天叫你来,是有个事要专门和你说一下。前两天集团党委会研究了人事问题。因为现在物业条线上的维修工程很多,又紧缺工程专业管理人才,因此,集团决定让你调岗去物业公司的维修科工作。”
陆自明大吃一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头脑像一团浆糊无法思考。“什么,沈主任,把我调到物业公司去?是不是我工作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唉......我也不知道集团领导是怎么想的,这个事我去和上面反映过两次了。其实我这里也是急需人手,你干的很好,我也舍不得放你走。但是......这是党委会的决议,我也......没办法!”沈敏杰低沉地说道,看的出来,他的情绪也不高。
陆自明能理解沈敏杰的心情,也清楚总师室的现状,这个决定肯定不是沈敏杰想出来的。自己承担了总师室大部分的日常工作,如果离开,他差不多就成了光杆司令。“沈主任,我理解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既然是党委会决定的,我......我会服从的。什么时候过去报到上班?”
“下周一吧,你这几天把手里的事先理一理,下周一党委办的同志会陪你去新岗位报到。”沈敏杰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陆自明低沉地答道。他心里陡然生出一片悲凉,想起丁亭山说过,一只幼狮长大的机会只有不到四分之一,自己还有机会成为那少数的幸运儿吗?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这样的机会了。离开集团总部就意味着远离了权力核心,发配到物业分公司,其实就是打入了冷宫。下面子公司、分公司那么多的职工,一年也难得有机会到集团总部一次,不要说和高层建立起什么联系,连个照面的机会几乎都没有。读了那么多书,悟了那么多的道理,又有何用?神秘莫测的命运女神啊,你的一个小小捉弄,就让人深陷万劫不复之地。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只是一株小草,谁都可以轻易地踩上一脚。
沈敏杰看出陆自明沮丧的情绪,安慰道:“小陆你不要多想,这只是正常的工作调动交流。虽然离开了开发条线,但还是一个集团,以后发展的机会是均等的。你不要灰心,每个岗位都有每个岗位的价值,据我所知,下面分公司的待遇不比集团总部差,可能还略好些。关键是去了之后,要尽快进入角色,尽快适应岗位要求!”
沈敏杰说得语重心长,但是陆自明感到有点恍惚,似乎他在对自己说,又似乎是在对别人说。只能机械地应道:“哦,我知道。”
中午接到王梅芳的电话时,他也提不起情绪来。也许是出于惯性的力量,他没有拒绝她晚上一起吃饭的要求。但是挂掉电话,他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想法:也许梅芳早就看出来自己不会有什么出息,在这个城市又没有任何根基,才始终不给自己进一步的机会吧。也许她只是想和自己做个普通的朋友,觉得自己能对她有稍许的帮助,可能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现在自己成了一个物业维修工人,和她的差距更大了。物业管理是干嘛的?不就是成天和居委会、社区大妈们打交道,管些老百姓房前屋后鸡毛蒜皮、婆婆妈妈的事吗?自己本科班里四十多个同学,全部进的是政府机关、质监站、房地产开发公司、设计院、建筑企业,有哪一个进物业公司的呢?一个也没有。一个年纪轻轻的本科生去管物业,如果说这个世界有人笑话自己,那么自己就是第一个笑话自己的人!
江南初夏的夜,晚风和煦吹散了白日的燥热。深州城的夜晚热闹非凡,大家都愿意在这个季节的晚上出门,享受一天中休闲舒适的美好时光。街上的男男女女们,着装清凉,五颜六色,形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陆自明毫无心绪欣赏街头风景,一整天都失魂落魄。他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却欲哭无泪,不安的灵魂无处安放。他反反复复想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确定自己得罪了上面的人,一定要把自己赶出开发条线。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样?有反抗的能力吗?能改变现状吗?答案是否定的。自己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拿什么去抗衡像山一样的大人物?丁亭山是有智慧的,他预见到自己肯定要被踢开。他倒是给自己指过明路--找一棵大树。可是知易行难啊!自己曾深入地思考过这个事情,也明确了心目中的那棵大树,但在现实生活中,压根找不到机会去做点什么。就像民间谚语说的,狗吃月亮—无处下口啊!他对生活陷入了一种失力感,自己是多么渺小无助,在生活面前别说还手之力,连招架之功都没有。陆自明啊陆自明,你算什么呢?真像《赤壁赋》中说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原先的远大理想和现实目标,一切都变得那么虚无缥缈,更像是对自己的一场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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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陆自明如约来到中山路附近的一家小肥羊火锅店。按照他原先的习惯,肯定要至少提前一刻钟到的,今天精神恍惚,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晚了,刚好准点到达。他刚停好车,听到有人喊他:“陆自明!”他转身看去,叶苹苹跟一个小姐妹站在一起,在不远处地向他招手。她今天穿着一身质地考究、裁剪妥帖的粉色套裙,肉色的丝袜,足蹬一双精致的粉色皮鞋,背着一只圣罗兰的粉色小皮包,凹凸有致、青春飞扬,站在人群中显得风姿绰约,鹤立鸡群。陆自明打点起精神,微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