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的湛蓝色大眼睛里泛起惶恐，是那股始终支配着她的亘远惶恐。

“我把你画上去！这样你也是真的了！”她拿起画笔，争分夺秒地在画册上画着，在全家福的那一页。她额头上冒了汗，手在颤，画笔握得歪歪斜斜。

“阿姑酒楼也是奈何桥。”莫莫被面汤呛了一下，“但那个包间不是，那个包间一定不是，所以我在那里没有吃到孟婆汤。”

“所以我才会来这里，这碗面才是孟婆汤。”她喃喃的，逻辑开始自动往自洽的方向演化。

“不是的！不是的！”宝宝泪流满面了，莫莫的心死开始勾出她的绝望。难道她患得患失的审判真的要来了？

她的梦终究要碎了？

如果莫莫是假的，那她是假的吗？淮中哥哥等人是假的吗？

她会不会一觉醒来，就回到了哈利夫人的笼子里？

宝宝一只手抓住莫莫，一只手用最快速度画着。她这一刻真的感觉自己处在了交界，梦碎的交界，真实与虚幻的交界。

她要掉下去了！

“嘎比纳他们在哪儿？他们怎么不来吃面？这个面很好吃。”莫莫放下面碗，左右四顾，神情茫然。

忽的，她眉心大亮，一股寒冷的波动蔓延，墨绿色的光芒以呼吸的频率闪烁跳动。

宝宝的动作一滞，她惊恐，不敢回头。

“哦，嘎比那，你们来了？”宝宝看见莫莫把她的饭碗往前一推，十几只手立刻伸了过来，开始捞面条吃。

那都是小孩的手，虚幻，泛着幽绿的光，正是小人书里的鬼魂形象。

宝宝手中的画笔掉了，画册上的莫莫还差几笔。她的泪水机械死板地掉着，渐渐将画册上的她自己打湿，打模糊。

“这里……真的是假的？”宝宝一动不动，空洞的眸子不知该往哪儿看，“这都是梦？这都是梦……”

“小臭臭，你快吃，这个很好吃。”莫莫有些惆怅地说着，“还有小不点，等会我背着你，吃完了咱们过奈何桥，我带你们去找我妈妈。”

“我不知道他们给不给我小沙铲，要是不给就算了。”

“嘎比那，算了，你别说了，不要打架了。”

“鬼差打不打人？我不知道……咬牙挺一挺就好了。”

“老泥猴不知道在不在，该去哪里找他？他兜里的糖很甜。”

宝宝听着，渐渐流出了血泪来。她浑身苍白得可怕，就像是一个被渐渐腐蚀降解的血包，她要炸开了。

“不……不……”她哽咽，眉心处白光大亮，极尽璀璨之态，她嘴唇微动，欲语还休之间，一种慢到不可想象的翻页速度在作用，凝滞了这片时空。

莫莫、她身后的嘎比纳他们、乃至远处刚刚察觉异常的刘黑宝他们，都静止不动了。

宝宝的泪水也静止在她的脸颊，停止了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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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屋顶，黑漆漆的保险柜内，淮中睁开眼睛。

“老马，把这保险柜打碎。”

“干嘛？这可是禁闭，疯了？”

“打碎。”

“糙……”

随着轰的一声，这保险柜螺旋升空，直接在空中解体，保险柜大门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月色下，两个人悬空而立。

“老马，把宝宝牵引出来。”

“你作死啊……记住，你是主犯，我是从犯嗷。”

“你离我远点，宝宝开了翻页，把她拉到我怀里。”

“嗯。”

马天引飞远，开始牵引宝宝，很快，淮中就不动了，凝滞在空中，过了很久，宝宝才被牵引出来，到了淮中的怀里。

淮中渐渐能动了，但他所有动作都慢，翻页并没有被立刻解除。

“宝宝，这，不是梦，宝宝，起来，给我，挠挠背。”

“宝宝，给我，挠挠背，我，够不着。”

“宝宝……”

月色下，黑夜里，淮中抱着宝宝一遍遍说着，越说越快，宝宝的泪也越流越快，从她脸颊滑落，坠入下方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