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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以。”金发小姑娘一颤,轻轻歪了歪头。
莫莫不知道她是怎么坐下来,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狼吞虎咽。或许是阿西把她拉过来,又给她递了筷子。谁知道呢,她忘了。
阿西捧着一个大蟹钳,边吃边唱歌,美得不行,最后甚至站在椅子上跳起了舞来。
莫莫使劲朝着那三道菜进攻,嘴里塞得满满的,时不时还吸吸鼻子,呜咽一声。
金发小姑娘则是几乎不吃了,她就低着头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阿西见状,就用手从蟹钳里掏蟹肉,大块大块地往这二人的碗里放。她指责莫莫挑食,怎么能不吃最好吃的海鲜。又说金发小姑娘是挑食大王,怎么能什么都不吃。
莫莫忙坏了,只好在吃那三道菜的间隙里再吃一吃海鲜。而那金发小姑娘则看起来苦不堪言,因为阿西一直在往她嘴里塞东西,她嘴巴一直满满的,都嚼不动了。
“阿西!你在哪里?过来蒸海鲜啊!一大堆海鲜!忙不过来了!”外面忽然传来了阿哆的呼喊声,隐约是从大厅里传来的。
紧接着,又是一阵密密麻麻的抗议声:
“我们不吃海鲜,别蒸了!”
“就是,海鲜那玩意儿狗都不吃!”
“上红烧肉!大米饭也没有了!”
随即马上又响起了阿哆的骂声:“蒸海鲜的钱都给了,我只负责端上桌,吃不吃是你们的事儿,爱吃不吃!”
又是一阵抗议声,阿哆和他们骂了起来。
阿西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嘴里一个劲儿说着:“完了完了”,“阿咪姐肯定要骂我了”,就一溜烟跑出了包厢。
屋内,失去了阿西喋喋不休的话语,气氛就一下子尴尬了起来。莫莫吞咽的动作停了,这毕竟是人家的饭菜。而那金发小姑娘的咀嚼也停了,她看起来要撑死了。
“我……我叫莫莫。”莫莫抬起头,干巴巴地问,“你叫什么?”
“我……我叫宝宝。”宝宝低着头,嘴里含着食物模模糊糊地说。
“是有人来叫我吃席的……我和他换的……”莫莫舍不得放下这三道菜,舍不得离开这个包间,她想表示自己有继续吃下去的正当性。
“嗯……”宝宝应声。
“真的,那个人扛着铁锹,他叫我来吃的,说不要钱。”莫莫以为宝宝沉默的姿态是在表达不满,连忙努力解释,手里还抓着啃了一半的鸡腿。
“嗯。”宝宝动了几下,她有些不安,她敏锐地感觉出是自己让莫莫不安了。她觉得事情又在自己这里变坏了。
“我……我不吃肉了,我喝点这个汤……”莫莫把手里的鸡腿放在宝宝的盘子里,手指指着那盆玉米甜桑葚。
宝宝一愣,低着的脑袋动了动,看向面前盘子里的半个鸡腿。
莫莫连忙把鸡腿又拿了回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泥猴,而这个鸡腿是泥猴啃过的鸡腿。她犯了大错。
当意识到这一点,她的身子陡然冰凉了起来,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更为致命的问题:泥猴可以和人类在同一张桌子上进餐吗?
她右手拿着那半根鸡腿,左手依然指着玉米甜桑葚,僵在那里。她觉得她要被赶出去了。
她霎时回到了当时在小卖店门口被老板往外踢的场景,她如那时一样不想离开。死也不想离开。
但是她又有什么正当性呢?对面这个姑娘很友善,一句难听的话也没说。难不成她为了自己的欲望,就要让这个小姑娘忍受和泥猴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忍受粘着泥猴口水的食物滚过她的盘子?
莫莫此时好难过,比她刚才在楼下被那些人呵斥围攻的时候更难过。
也更艰难,她发现,主动离开美好要比主动逃离危险更艰难,也更能让人绝望。
莫莫留恋地放下右手的鸡腿,垂下左手的手指,拿起座椅上的沙铲,逃也似地迈开双腿,艰难地往包厢门挪去。
刚挪了三小步,她的泪水就又肆虐了,势头汹涌,视线霎时模糊扭曲。
她的眼珠在抗议,表示今天已经哭了太多次了,它很痛很累,不能再哭了;她的口舌到肠胃也在抗议,表示她平时就亏待它们,好不容易开个荤,它们还没吃够呢;她的所有身体部位都在抗议,说在这里吃饭很舒服,为什么要离开?
就连她的灵魂也在跟她表达不满,表示不能离开这里,这里有很好的回忆。
莫莫崩溃了,她仰着头大声嚎哭,面向紧闭的包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