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帘在帐篷外织成细密的银纱,帐内的即兴合奏渐入佳境。天竺鼓点踩着东瀛三味线的颤音,西域胡琴的苍凉混着中原竹笛的清越,竟在暴雨声中谱出奇异的和谐。沈穗将湿漉漉的鬓发别到耳后,忽然瞥见朱元璋的龙纹皂靴踏着节拍——这位开国皇帝正闭目击掌,褶皱里都盛着笑意。
"殿下!"黄珀突然掀帘闯入,怀里抱着个渗水的木匣,"沐英将军八百里加急!"
朱雄英展开信笺时,一滴雨水正巧晕开"东瀛异动"四字。帐内乐声骤歇,各国使节屏息望着大明太孙骤然冷肃的侧脸。朱元璋接过信纸扫了两眼,却突然大笑:"好个允熥!"
原来朱允熥在东瀛听闻四海会馆盛况,竟擅自与当地大名达成协议:用十车中原典籍换二十名火山锻刀匠。此刻三百艘海船已载着匠人与火山灰,浩浩荡荡朝应天驶来。
"这小子倒是会趁热打铁。"朱元璋将信纸传给徐妙锦,"既如此,工部该准备接人了。"
沈穗注意到天竺使节苍白的脸色,轻扯朱雄英衣袖:"东瀛火山锻刀术举世闻名,只怕......"
"姐姐多虑了。"徐妙锦已看完密信,指尖点在某个段落,"允熥特意说明,这些匠人妻儿都随船而来——他是要把东瀛锻刀术连根移植到大明。"
帐外惊雷炸响,波斯商人阿里却突然抚掌高呼:"妙啊!就像把葡萄藤移栽到新土地!"这个比喻让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动。朱元璋饶有兴致地追问:"怎么说?"
"我在撒马尔罕见过,波斯的葡萄在大食栽种,会结出更甜的果实。"阿里比划着,"不同水土养不同滋味,或许大明的火山灰......"
话未说完,帐顶突然传来诡异响动。东瀛忍者化作黑影掠出,片刻后拎着个浑身湿透的暹罗少年摔在众人面前。少年怀中跌出个雕花锡罐,几粒莹白晶体滚落炭火,竟腾起七彩烟雾。
"小心有毒!"侍卫们刀剑出鞘,却被沈穗拦住。她拾起晶体嗅了嗅,突然展颜:"是暹罗的盐矿晶,遇热就会变色——你们看!"
七彩烟雾在帐篷顶部凝结,渐渐显出一幅会动的海船图。原来这是暹罗巫师的占卜术,用特殊矿物预测海上风暴。少年结结巴巴解释,他是跟踪东瀛船队来报信的。
"三日后有飓风经过琉球海域。"徐妙锦破译出烟雾图案,脸色骤变,"允熥的船队正好在风暴路径上!"
朱雄英即刻起身传令,却被朱元璋按住:"陆上八百里加急赶不及,倒不如......"老皇帝转头望向天竺使团,"听说你们有种驯鹰术?"
帐内顿时沸腾。天竺驯鹰人解下眼罩,巨鹰金瞳如炬;波斯商人献出珍藏的海图;琉球使者咬破手指,在丝绸上画出祖传的星象导航图。当三百只信天翁带着防水信筒冲入雨幕时,东瀛锻刀匠首领忽然跪地叩首:"愿为大明舰船锻造避雷铁器!"
暴雨持续了三天三夜。四海会馆的梁柱尚未立起,临时作坊却已炉火熊熊。中原铁匠抡锤,东瀛匠人淬火,暹罗少年负责往铁水中撒入矿晶。当第一根雕着龙纹的避雷针诞生时,工部尚书捧着它老泪纵横:"此物若成,海上商路再无惧雷暴!"
第四日黎明,信天翁带回沾着盐粒的捷报。朱允熥的船队借着避雷针指引,不仅躲过飓风,还意外发现座盛产硫磺的火山岛。随信附上的,还有东瀛匠人用火山灰与暹罗矿晶烧制的琉璃盏——半透明的盏身内,竟封着朵永不凋谢的樱花。
"这不是巧夺天工,而是文明造化。"徐妙锦将琉璃盏对准朝阳,光影在帐内铺开浮世绘般的纹路。沈穗正在教各国妇人用变色染料刺绣,见状灵光乍现:"若将琉璃片缀在布料上,岂不是能随光线变幻的霓裳?"
她们没料到,这个清晨的奇思妙想,将在半月后的万国宴上引发怎样的轰动。当三十六位异国舞姬身着"流光锦"登场时,西域的月光石、东瀛的螺钿、暹罗的萤石在琉璃折射下,竟在大殿穹顶映出流动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