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一凡起身,向司令员敬了一个礼,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司令员并没有为卓一凡的行为生气,因为他知道,此时的卓一凡正在经历一种痛苦,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
走在路上,海洋牺牲的画面又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始终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无法忘记那一幕!他有些想老单位了!想老首长们!想老连长们!想老班长们!想那些牺牲的战友了!
卓一凡并没有按司令员的建议回家看老婆孩子,他不敢回去,不想带着负面情绪回去,不想老婆孩子看见他落魄的样子!他决定回老单位转转!最后再看看那些曾经走过的路,那些爬过的山,那些涉过的水......
老教导队,那个卓一凡兵之初的地方,那些60年代的建筑还在,斑驳的树木,茂密的杂草说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训练了。这里出奇的安静,卓一凡的内心也随着环境慢慢静了下来,思绪飘回二十年前......
“我叫卓一凡!我叫卓一凡!我叫卓一凡......”教导队的操场上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卓一凡的大声呐喊。嘶哑的声音,寒风呼啸的声音,远山此起彼伏的回音交织在一起,传到教导队的每一个角落。
“班长,是不是可以去叫他回来了?已经一个小时了,这都三千遍喊完,估计他三天都说不了话了。”叶洪舟说道。
“不急,挫挫他的锐气!刚来两个月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后还不知道要闯多大的祸!”
“可是班长,当着这么多兵的面,会不会把他给挫废了?”叶洪舟轻声说道。
郭柱柱班长回头看了看全排的新兵,一个个都在寒风中站的笔笔直直、瑟瑟发抖,先后晕倒的新兵的队列位置还空在那里,显的特别刺眼。郭柱柱皱了皱眉头,“记住连长说的话,咱们连队的兵,宁可练成废品也不能练成残次品,一个政治不合格,思想不过关的兵,比十个残次品更要命,“二王”的事情忘了?”
叶洪舟陷入了沉思......
“我叫卓一凡!我叫卓一凡!”操场上的卓一凡声线撕裂,嗓子就像裂开了口子,寒风就像刀子一样,每喊一遍,就切割一下。呼出的雾气在棉帽子上结成了白霜,不断堆积汗水在两鬓已经结成了冰凌,双手的手心一直冒着湿冷的汗液,但手背确被寒风冻的呈酱紫色,十个手指头麻木无法弯曲,只有刺痛的感觉告诉他,我的手还在!双腿早已失去了主要知觉,只是按照两个月的训练习惯蹦的笔直,像两根无关紧要的木头支撑着他的身体,脚掌在身体随呼喊时的晃动有一点点压迫感。
“为什么要惩罚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荣耀!”“为什么让这么多的人陪着我?他们又没有犯错!”“为什么让我自报姓名?我在教导队还不够出名么!”一堆问题萦绕在卓一凡的脑海中。他想知道为什么班长这样对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他想哭泣,但性格决定他不能哭;他想抵抗,但抵抗意味着更深层次处罚;他想放弃,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疑惑、苦恼、纠结,一阵金星在眼中闪过......
“班长,我没有错。”“班长,你不要抛下我。”卓一凡在昏迷中一遍又一遍地、断断续续地说。叶洪舟班长在旁边紧紧握住卓一凡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额头,就像哄自己不足一岁的儿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