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言及此,神色微妙,似有深意。
盐之流通,犹如滴水穿石,历经三关:首为盐场,大明初定之盐户已难供万民之需,私场主应运而生,辛勤劳作,然收益微薄;次为盐商,持盐引游走四方,私盐混杂,亦称私盐贩子;此二者,皆乃劳苦之辈也。
一者沉沦于煎盐之苦役,一者则奔波劳碌以求盐利。
至于那第三道难关,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窝主”们。
这群人物,专擅“承上启下”之道,既食上家之饵,又啖下家之利。
他们于钞关码头布下“引岸之网”,向过往盐商广收盐引,转手间盐粒成金;又于盐场边缘暗设“巢穴”,与盐丁灶户暗中交易,勾销盐引,手法娴熟。
窝主们手握盐场产盐的“独门秘籍”,此等权势,非官商勾结之果不可得。
他们上下其手,低价吸纳,高价抛售,财富如潮水般涌来,直教人瞠目结舌。
其背后之官员,亦是受益匪浅,满面春风,仿佛油光可鉴。
“闻户部侍郎袁世振于两淮之时,以保甲之法整饬盐丁,令其巡察盐场,严打私盐,此举实为高明。”
师爷面露异色,望向袁可立,语含深意。
“故有两淮盐税之繁荣景象。”
“陛下已赐东家掌管长芦等盐场部分盈利之权,然漕运之弊,积重难返,非朝夕可解。”
“今朝盐制革新,各府专商售盐,吾等手握盐源,何不联手盐商,一举铲除窝主之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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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言罢,手轻轻划过颈侧,一抹杀意隐现。
“此辈于漕运中根深蒂固,若欲整顿漕运,必先除其羽翼。”
“此言甚善。”
袁可立闻言,缓缓颔首,眸中闪过一抹决然。
此乃“擒贼先擒王”之策,以一点之突破,带动全局之变革。
"袁可立亦欲插手漕运乎?"
朱由校轻抚奏章,眉头紧锁,倚椅沉思。
尽管师爷力荐袁可立先取盐业,然其漕运之志,终化为一纸奏疏,呈于御前。
朱由校摩挲下颌,思绪万千。
漕运之弊,竟需总督与巡抚联名上奏,其严重程度可见一斑。
在那无铁轨、海运未兴的时代,大运河犹如大明之血脉,至关重要,亦是权贵敛财之利器。
一旦受阻,国本动摇,非同小可。
自永乐以降,九边军需,六成仰仗漕运,海运既废,更增至九成。
二百年风雨,漕运网络错综复杂,势力盘根错节,南北名城皆依河而生。
朝廷特设漕运、河道两总督,足见其战略地位之显赫。
“小试锋芒尚可,大动干戈则需智取,四两拨千斤之策方为上选。”
朱由校沉吟片刻,终是决断,“驳回此议。”
言罢,轻挥衣袖,奏章落入刘时敏之手,后者躬身而退。
“此事棘手,犹如虎吞天,无从下口。”
朱由校轻叹,转而翻阅赵于逵之奏章。
当下漕运,几为东林所控,前河道总督王佐、前漕运总督李三才,皆出自东林门下,把持漕运三十年,却换来年年亏损,户部屡遭压榨。
深思熟虑后,朱由校毅然决然:“备便服,朕欲微服私访。”
令下即行,众人迅速筹备,朱由校喜着便服出游,众人亦习以为常。
一行人悄然离宫,直奔兴旺银号对面酒楼,皇恩浩荡,酒楼自当恭迎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