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明州的士绅们是很满意的——自是新学大盛于明州,士皆以新学为治世之学。
当然,舒亶也不是只报喜的。
他还是提及了一些在目前情况下,明州出现的问题的。
比如说,因为海贸兴盛,明州和明州周围的几个军州,都渐渐出现了商贾们下乡高薪招工的事情。
很多无知的客户,被这些人带去了城里。
不是当了水手,就是当了雇工。
很多单纯的‘耕读之家’,对此是不满的。
也比如说,因为海贸兴盛,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被风口吹上天的猪。
一些人,仅仅是因为运气好,就发了大财,回乡买田置业。
这些暴发户们,靠着在海贸上赚到的利润,挥霍无度,纸醉金迷,带坏了原本淳朴的乡村风气。
同时,陈睦大量招安外越人。
这些被招安的海贼上岸,穿上了官服,吃上了皇粮。
甚至有的人,一飞冲天,得到了朝廷的授官。
这同样冲击了原本正常的社会风气。
另外就是,明州的钱荒,日益严重。
这是因为海贸兴盛,而大宋的钱币,也是重要的出口商品。
尤其是日本,对大宋的钱币,有着近乎无止境的需求。
市舶司虽然严禁钱币出口,但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大量制钱,跟着商船出海不知所踪。
赵煦听着,只是微笑。
因为,舒亶报告的这些问题,除了钱币外流外,其他都可以接受。
甚至,就连钱币外流,对大宋来说,未必全是坏处。
将来技术进步了,这立刻就能转变成金融霸权。
所以,等到舒亶汇报完毕,赵煦就道:“卿之所奏,朕甚嘉之,必当细思……”
“卿乃皇考大臣,今又蒙太母恩典,以后便留在朝中,为朕拾遗补缺吧!”
舒亶微微一楞,心下凛然,知道自己所奏的那些事情,少主其实并不关心!
作为当年在朝中的小奉先,元丰时代,一度想要成为大宋举重冠军的疯鸦。
这些年来,舒亶已经认真反思过自己了。
此番被起复,于他而言,是几乎不可再得的机会。
当即就躬身道:“臣受先帝大恩,今蒙陛下起复,当誓死报答先帝及陛下恩典!”
“乞陛下明察!”
言下之意,已经很直白了。
什么太皇太后?
臣的心中只有一个太阳!
那就是陛下您啊!
臣也只受先帝与陛下的恩典!
赵煦晒笑一声,根本不接他的话,只道:“卿当铭记太母起复之恩!”
舒亶咽了咽口水,迅速反应了过来:“诺!”
“臣谨听德音。”
赵煦微笑起来,小奉先还是那个小奉先!
为了向上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可以背刺一切!
于是,对他道:“卿且去庆寿宫中谢恩吧!”
“诺!”
……
赵煦召见舒亶的时候。
吕惠卿已经回到了他所住的宅邸。
他的弟弟吕升卿,已在这里等着他了。
吕升卿去年回京述职,然后就落了河北转运使的差遣,如今在汴京待阙,等待都堂给他安排新的差遣。
他可能是调任他路,也可能升到朝中,去户部任职。
而,基本上,吕升卿的差遣是会跟着吕惠卿走。
就像元丰时代,吕惠卿在鄜延路、河东路执掌大军。
吕升卿就在京东、河北,负责后勤,给吕惠卿打下手。
这是先帝特意安排的——吕惠卿的仇人太多,政敌太多。
不这么安排,吕惠卿在前面基本不可能成事。
有大把的人,会为了给他使绊子,而故意卡他的军需、辎重和财帛。
当今天子,自诩古往今来第一孝子。
自然,不会破坏这个先帝的安排。
所以吕惠卿若入朝,吕升卿必去户部或者开封府;吕惠卿出镇,则吕升卿一定会在其屁股后面,负责某路钱粮转输。
“兄长回来了?”吕升卿迎上来:“面圣如何?”
吕惠卿面朝皇城方向拱手:“主上圣哲,乃千古罕见之明君!”
吕升卿瞬间懂了,欢喜的道:“真乃天下之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