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23章:江南乱则大宋危!叛国之贼,辽国细作

“你们可知老夫是谁,便敢入室抢掠,不想活了吗?”余敬瞪眼说道,中气十足。

这时。

刘三刀点亮了前方桌上的蜡烛。

苏良缓步走到桌前,坐了下来,然后笑着道:“余知州,好大的官威啊!你不是称病情加重,卧床难起吗?本中丞观你关窗的速度挺快的嘛,不像染疾啊!”

“中丞?”余敬望向苏良,面带疑惑。

刘三刀立即将苏良的官凭递给了余敬,并道:“此乃御史中丞苏良苏中丞。”

余敬看罢官凭,确认无误后,不由得大惊,连忙拱手道:“下官余敬,参见苏中丞,不知苏中丞深夜前来,下官毫无准备,下官惶恐!”

“啪!”

苏良朝着桌子上一拍。

“余知州,你作为一州主官,竟然装病月余之久,你可知罪?”

余敬吓得直哆嗦,连忙解释道:“苏中丞,下官……下官年迈,确实是染疾了,这两日才……才有好转,下官正准备后日就去州衙呢!”

“先不提你是否装病之事。接下来,本官问你几个问题,你须据实以告。”苏良道。

“下官一定知无不言。”

“第一个问题,你与江南商社社长,外号智叟的林落南何时相识?”

余敬表情瞬变,但立即又恢复了过来。

“应该是十年前,当时我正任钱塘县令,而他还是一个小商人。”

“江南商社垄断江南民间舆论,民间小报皆为其所驱使,其号召力比州衙还要大,你如何看?”

“此……此乃全宋变法、利惠商人所形成的附带结果,商人富,带动百姓富,百姓感激,使得商人地位飙升。”

“江南商社虽有控制江南言论之嫌,但是为州衙带来的赋税是实实在在不断增加的,为百姓带来的益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下官以为,只要江南商社没有触犯大宋法令,州衙就无须管,他们号召力巨大,也是民心所向的结果。”

……

苏良的问话,余敬回答得几乎是滴水不漏。

苏良微微一笑,右手一挥,示意余敬坐下。

余敬坐在苏良对面时。

苏良看到,其脸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胸口的衣服都湿透了。

“余知州,你明年便可致仕,致仕后,官衔升一级,然后可领半俸,这足以让你拥有一个非常安定舒服的晚年了吧!”

“但是,你为何要叛国呢?”苏良陡然提高了音调。

余敬一愣,正要开口,却被苏良伸手拒绝,然后道:“听本中丞讲完。”

“林落南叛国是因他在辽生活了三十一年,甚至有可能家人皆在辽境,而你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大宋给你的,作为一名大宋的士大夫,你当下活得难道不幸福吗?”

“如今,谁人不知,宋辽若全面开战,大宋胜的几率更大,你却投辽,实属愚昧。”

“你愚昧也就算了,但此乃叛国大罪,乃是要诛九族的,你有两儿一女外加三个孙子,最小的孙子才两岁,你不想让他从开始记事便沦为叛国之贼吧!”

“你莫以为自己做事谨慎,本中丞查不出来,我大宋密探遍布辽国,我已查出林落南乃是辽国奸细,而耶律宗真身死的消息刚到,你便去寻他,这足以证明你与他是一伙的,并且你二人在四十年前便相识了吧,你以为本中丞查不到?”

“现在,你有十息的时间考虑,若不老实交待,那你的罪行,便绝不可能从轻从宽处理了!”

苏良这番话,自然是要炸出余敬的真话。

余敬低着脑袋,陷入思索中,他已猜出苏良当下并无确凿的证据。

但当苏良讲到林落南在辽三十一年,讲到他与林落南早就相识,讲到他那个两岁孙子的下场,余敬的情绪有些崩溃了。

就在十息将至,苏良正欲站起身时。

余敬老泪纵横,连忙道:“我说,我说,我全说。”

“我与林落南确实是四十年前便相识,当时我二人皆科举不中,感觉自己有匡扶社稷之才而被埋没,遭遇相同,聊着聊着便成为了挚友。”

“我们一起苦读了三年,然仍未高中。我二人都觉得是科举制度有失公允,便在落榜后都对朝廷抱怨了几句,因许多读书人都去了辽夏,并且都谋得了官位,我二人也有了这个想法,我与林落南本商量着一起赴辽,但最后我后悔了,我还想着再考一次,然后他就只身赴辽了,然后我在三年后,考中了进士。我们之后便一直没有联系,直到庆历四年,他联系到了我,称他在辽并无入仕途,而是成为了商人,他觉得江南更好做生意,便欲归来。”

“半年后,他带着价值十余万贯的金银回到了江南。然后我二人便开始了官商联合,他为我提高政绩,我为他开拓挣钱的渠道。之后,全宋变法开始,商人赚钱的机会更多,他便一跃成为江南巨商,更是因为他,在韩琦离开杭州后,我才成为了路转运使,并知杭州。”

“不过,我们之间乃是君子协定。我从来没有向他索贿,他在我的管辖内也没有做过触犯大宋法令的事情。而后,他便创立了江南商社,生意越来越大,并且因为他,江南的民生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虽然他曾多次言说全宋变法敛民之财以及许多官员的坏话,但是他真心对待百姓,让很多百姓都富裕起来,我便没有在意他的言论。之后,他送了我两套宅院和一些金银,我……我觉得自己仕途将终,需要多攒一些钱,便接下了!”

“在《国债契约书》颁布之前,我……我是不知他是辽国奸细的,直到他称他绝不会令江南商社购买国债后,我们大吵一架,他才告诉我,他为辽国皇帝耶律宗真传递过一些情报,而耶律宗真则承诺他,若在宋辽全面开战时,他能使得江南大乱,待灭宋之后,便封他为南宰相。”

“在林落南心中,成为宰相一直都是他的第一目标。我劝说他,但根本不管用,最后我却被他说服了。他称宋辽必有一战,无论是辽胜还是宋胜,我们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前提就是我不能再管江南国债之事。”

“并且他还称,他赠予我的宅院和金银,皆是辽国皇帝耶律宗真所赐,我现在与他乃在同一艘船上,退无可退,于是,我便称病在家,不再管国债之事。”

“此外,有些社员已经被他同化为叛国贼,但我不知具体是谁以及有几人。”

“至于那个通判顾岳,在杭州城名声不佳,又是去年才上任,他根本奈何不了江南商社。”

……

林落南说完后,老泪纵横,跪在了地上。

“苏中丞,我糊涂,是我糊涂啊!我死不足惜,但……但求你给我家人留一条活路啊,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苏良长呼一口气。

“余知州,你应该庆幸今夜告知了我此事,不然你犯下的就是诛九族的大罪,谁也保不了你的家人。”

“我欲在后日,于孔方楼内将林落南及其投辽的商人一网打尽,你可愿作证?”

“我……我愿意作证,愿意作证。”

……

八月的最后一日,杭州城显得格外热闹。

因为江南商社的二百多名社员齐聚城内,全都将参加明日江南商社的月会。

而安有为再购五万贯国债以及又有三名商人购买商债的消息,却被江南商社压的死死的,无一张民间小报刊载此事。

街头的酒楼茶馆也无人议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