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执中建议郑有泽以武力吓唬这些商户的。
这是他的“先兵后礼”之策。
若厢兵之威势能让商户们妥协。
他会站出来再说一番场面话,让百姓将恨放在郑有泽身上,而向朝廷领功时,他是主功,是他的出现,避免了伤亡情况的发生。
若没有吓到商户,反对是势依然很强,陈执中则会站出来力挽狂澜,主功还是他的。
陈执中相信,他站出来讲几句,百姓是绝对不敢反对的。
毕竟,他做过首相。
在这些县乡小民的眼里,他的所言所行,代表的是朝廷,怎会不惧他。
踏!踏!踏!
厢军士兵们大步向前,压迫感十足。
就在这时。
又是豆腐铺的齐阿公,不退反进。
齐阿公从怀里拿出一把切豆腐的小刀,放在脖颈处。
“郑有泽,老头子我今日要死在你面前,恐怕你以后的仕途定然不会多顺利,你们若再向前,我立即自杀!”
说罢,齐阿公就要举刀抹脖子。
“停!”
郑有泽连忙让后面的厢兵停了下来。
后面的商户们也都紧张起来。
有人道:“齐阿公,不值得,不值得丢了性命,我们还可以接着向上告,不行,咱们就去汴京城!”
齐阿公摇了摇头。
“诸位,我若身死,麻烦你们行行好,帮忙照顾一下我那个九岁的孙子,他是个读书的料儿,待他做了官,一定会为我们的冤屈平反的!”
众人听齐阿公的语气,俨然已心生自杀之意。
这一刻,苏良看向杜雷。
后者立即意,朝着前方人群走去。
若齐阿公一心求死,他能瞬间打掉齐阿公手中的武器。
“齐阿公,别,别,我们可以再商量,再商量!”郑有泽也变得紧张起来。
“我已经不相信你了!”齐阿公的眼神里满是绝望。
“慢着!你不相信我,还有人能为你们主持公道,你若现在死了,我……我有无数种办法让你孙子读不了书!”
郑有泽扭脸看向后方,高声道:“国公爷,请出来主持公道吧!”
哗啦!哗啦!
这时。
厢军士兵和衙役都撤到两边。
然后,从不远处马车里走出一个面色白皙,身穿长衫的老者。
郑有泽道:“这位老者,乃是当朝前首相,岐国公陈执中。”
陈执中曾任京东东路安抚使,兼知青州,致仕后,又回青州养老。
许多百姓都听过他的名头。
他在众士大夫官员眼里是平庸之相。
但在百姓眼里,却是大上了天的高官,一言一行,都能代表朝廷。
齐阿公也将脖颈上的刀,慢慢放了下来。
不远处,杜雷也站在了一旁。
苏良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他不觉得陈执中能够处理好此事。
陈执中大步走到郑有泽的面前。
“郑知县,你作为一县主官,却对辖下百姓动武,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吗?实在是放肆!”陈执中面色严肃地说道。
郑有泽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二人昨晚便商量好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随即,陈执中变作笑脸状,看向前方的商户们。
他走到齐阿公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老哥儿,让你受委屈了,将你逼到要自杀,实乃郑有泽的无能!”
说罢,他拿过齐阿公的刀,将其扔到了一边。
“诸位父老乡亲,老夫已了解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这条德福街肯定是要拆的,因为这是朝廷的政策,拆除侵街建筑,乃是为了千乘县未来的商贸,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你们所言的两年契约期,老夫也都听明白了,此乃全宋变法前期存在的缺漏,错在前任知县,他应当受罚!”
“老夫对此事的定性是,大家确实存在侵街行为,官衙将其拆除,合乎法令。至于赔偿,郑知县会为你们申请,但你们也应该明白,你们的侵街行为是成立的,且当下又在街头聚众闹事,即使有赔偿,也不会很多。”
“全宋变法是以大多数人的利益为先,拆街,就是要保障大多数百姓的利益。依照老夫对朝廷变法事宜的理解,你们即使将此事捅到变法司,捅到了两府三司,捅到了官家面前,他们也都会以大局为重,不会认为你们是正确的。即使苏良、王安石、司马光这三人站在你们面前,也会判定你们有侵街之罪。”
听到此话,知县郑有泽顿时兴奋起来。
此话,完全可杜绝这些百姓上告,拆迁事宜就能顺利完成了。
至于赔偿,走个形式即可。
当下,一名地方官朝着朝廷伸手,那是无能的表现。
而商户们听到此话,心中则是彻底绝望了。
原来朝廷都认为他们有错。
当陈执中说出苏良、王安石、司马光这三位对京东东路有巨大贡献,总是为百姓发声的官员都不会站在他们这边时,他们彻底绝望了。
这一刻,苏良怒了。
什么叫以大多数人的利益为先,什么叫以大局为重。
全民变法,少一个百姓都不行。
陈执中的定性不仅不合理,还污了朝堂一众官员的名声。
“陈公,你又不是苏良、王安石和司马光,怎知他们三人所想?”苏良大步走向人群中间。
当陈执中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后,不由得傻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