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夜,月如白玉盘。
汴京城内。
处处都是人流,处处都是表演。
宣德楼前,灯山齐齐点亮,好节目如云,轮番上演。
御街两侧、大相国寺、州桥、樊楼、保康门、鸡儿巷等地方更是彩旗飘扬、歌舞百戏,一片连着一片。
州西瓦子内。
关于台谏功用的论辩也达到了高潮。
“吾以为,台谏,官家耳目也,台谏势大则皇权稳固,皇权稳固则朝堂安定,朝堂安定则百姓安宁……”
“全宋变法,实以台谏兴之,自天禧诏书之后,台谏之职渐重,而今已达巅峰。”
这一点儿,莫说朝堂的士大夫官员们,民间百姓的心里也都非常清楚。
此等夸赞,可谓是实至名归。
书生士子们辩着辩着。
“苏御史确实算得上一号人物,但他有时也过于油滑,上衙迟到、贪睡,甚至多次请假陪家人闲游,此乃朝堂官员有目共睹,另外过于嗜杀,此非台谏之德也。”
台谏官,值得所有人倾佩。
“依照老夫看,台谏成势,俨然是官家放权之主功,监管之重,大于一切。”
是台谏。
台谏官虽不算是变法的主角。
待中年儒生说完下台后,又一名儒生走上木台。
“我承认包学士在台谏之职上表现甚好,然在我心中的最佳台谏官,必须是唐介唐子方。弹劾外戚张尧佐,弹劾首相文彦博,使得官家砸毁龙辇,以直声动天下,此等将性命置之度外的台谏官,才是我大宋的最佳台谏官。”
……
三十名受邀煮酒论台谏的书生士子,几乎都在夸赞当朝的台谏官。
不得不说,汴京城的读书人非常通晓政事。
“接下来,到了我们煮酒论台谏的重头戏了,诸位觉得,谁为当朝最佳台谏官?”
州西瓦子掌柜吕三娘,见无人再登台论述,缓缓走到了木台中央。
“台谏成党?一派胡言!台谏之选拔,看重德行才学、资序流品,并遵照君王亲擢、宰执不预、侍从举荐,何以能架空官家?”
协调地方监管机制,与诸多路官、州府通判,保障了变法的贯彻落实。
这样一变,其实意味着苏良已经赢了。
是台谏。
很快。
自全宋变法以来,台谏的监管之能甚是重要。
此话题一抛出,书生士子们都挺起胸膛,变得兴奋起来。
“吾以为,当朝最佳台谏官,非包希仁包学士莫属。包学士任台谏之时,秉公用权,嫉恶如仇,德行更是白璧无瑕,面对官家,唾面而谏,此例从未有之。官家让其转知开封府,非包学士不可胜任台谏官,而是包学士眼中揉不得沙子,造成的杀伤力太大,若包学士任三年御史中丞,恐怕朝中官员将被黜落一半……”
“非也。论谏之强硬,必须是当年的四谏之首,如今知谏院的欧阳学士。其敢说敢骂,敢于写文抨击天下之不平之事,实乃众台谏官中的一把利剑……”
在众士大夫官员中,苏良的话题性是最高的。
此番论述足足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渐渐落入尾声。
……
一番论辩,将当朝台谏的功用讲得明明白白。
论辩再次开始。
均衡君权、相权、士大夫之权,使得朝堂无党争发生。
“瑕不掩瑜。我觉得苏御史实乃真君子也,台谏也是凡人,万万不能以圣人之德要求他们,并且,苏御史顾家之行为,谁人不称颂,几人能做到只娶一妻而白头终老呢?”
一名中年儒生先是饮下一口羊羔酒,然后大步走到木台中央。
吕三娘总结完毕后,缓了缓,然后抬高了声音。
但离了台谏,全宋变法根本难以取得当下的效果。
“诸位客官,刚才之论,令三娘亦是受益匪浅,台谏兴则我大宋兴,希望我朝台谏正气永存,希望我大宋涌现出越来越多优秀的台谏官……”
这个话题的可聊之处实在太多了!
片刻后。
“诸位,当下台谏之佳,甚至是台谏之首,毫无疑问是苏良苏景明啊!他改变了台谏官能言而不能行的弊病,谏之有理、有法、有策,以谏肃朝堂风气,他当不得第一,谁能当第一?”
“非也。吾以为,当下朝廷应渐减台谏之势,台谏若结党成派,日后面必会操控朝堂之声,官家何以为?两府三司何以为?”
……
话题就由“谁是当朝最佳台谏官”变成了“苏良是不是当朝最佳台谏官”。
一时间。
煮酒论台谏的氛围达到了最高潮。
就连州西瓦子外的听客们都忍不住辩论起来。
眨眼间。
就到了深夜,辩论继续进行着。
而此刻。
俨然不知自己正处于话题中心的苏良正坐在自家屋顶上赏月。
陪同他的,还有唐泽和苏子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