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
两名身穿官服的男人从州衙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六十九岁高龄的提刑官洪仲,跟在其后面的中等身材男人,则是暂代知州之职的眉州通判陆青。
这时。
洪仲高声道:“都静一静!静一静!”
待周围都安静下来。
洪仲方才开口道:“诸位,莫急!莫燥!当下案情结果未定,眉山知县曹长运,也不过是依照惯例关押审问。”
“本官之所以将其拘押,原因有二,其一,在祖知州身死前一日,与曹知县发生过激烈争吵;其二,陆通判在祖知州身死那日晚戌时三刻,曾见曹长运神色慌张地出现在州衙前,然后迅速离去,祖知州正是在戌初到戌正这段时间被杀!”
“有杀人动机,又有陆通判目睹他出现在距离案发地不到三百米的州衙,所以本官要审他!”洪仲高声说道。
这时。
一名书生突然开口道:“洪提刑,搞错了,搞错了!戌时三刻,曹知县根本不可能在州衙,他和我们一起在孙氏书楼,书楼上有漏刻,我记得非常清楚,戌时三刻,我们与曹知县正在讨论礼记!”
“对,就是戌时三刻,我们六人都能作证!”又一名书生开口道,而其他五名书生都站到了最前面。
这时。
眉州通判陆青皱眉道:“你们如此说,那就是本通判在说谎话了?”
“陆通判,人在做天在看,你到底有没有说谎话,恐怕只有你自己知晓!”一名书生毫不畏惧地说道。
书生们大多不喜眉州通判陆青。
因为陆青爱与眉州的商人打交道,而眉州的这些读书人向来看不起商人。
陆青皱眉道:“哼!你们与曹长运私交甚笃,多为好友知音,不可为证,都速速离开,州衙若有需要,自会传唤伱们!”
“洪提刑!我们所言绝对不会有假,当下陆通判也涉及做假证,你也要将其免职收押,不然不公平!”
“对,陆通判做假证,不将其免职收押就是不公平!”
“不公平!”
“不公平!”
这些书生,向来天不怕地不怕。
“放肆,本官办案,岂是你们说了算的,若再胡闹,本官将以扰乱州衙公务罪处置你们!”洪仲瞪眼道。
这时,一名书生恼了。
“庸官!庸官!庸官……”
一时间。
围观的书生们都跟着喊了起来,气势越来越足。
站在后面的苏良微微皱眉。
文教兴盛,就意味着此地的书生更有主见,更愿意为了真理而力争。
不过当下在州衙前称朝廷命官为“庸官”,确实有些无法无天了。
不过,这也反映出,洪仲和陆青与眉州百姓的关系不佳。
洪仲乃是路官,还说得过去。
但眉州通判陆青被书生们这样骂,完全就是不得民心,有些失职了。
苏良从中也得到了一条重要信息。
这几名书生和眉州通判陆青,一定有一方说了谎话。
“来人啊!讲这些闹事的刺头统统抓进州衙!”洪仲气愤地说道。
“慢着!”
就在这时,苏良大步走了出来。
苏良拿出一份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书,递向洪仲,然后说道:“我是苏良,奉官家旨意,特来处理眉州知州祖良被杀之事。”
洪仲和陆青确定苏良的身份后,连忙拱手,道:“下官参见苏特使。”
与此同时。
后面的书生们也都安静下来,然后纷纷弯腰拱手,道:“苏先生!”
此举,与刚才的高声咒骂,判若两人。
但凡有一番报国之志的年轻书生,无一不倾佩苏良。
特别是苏良的全民变法论出炉后,他在天下书生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了大宋文宗欧阳修。
这些书生并非不知礼,而是分人。
苏良看向洪仲和陆青,道:“洪提刑,陆通判,若被百姓骂上几句就要将他们抓进州牢,恐怕再大的州牢也装不下!为官者,不可与百姓置气,加剧矛盾,无任何益处,明白吗?”
二人齐齐拱手。
洪仲更是老脸一红。
他虽是老臣,但面对苏良这位立过多次大功的朝廷宠臣、重臣,说得又有道理,根本不敢有丝毫反驳。
随即,苏良看向众书生。
“接下来,此案由本官全权接管,本官将会在眉州州衙设御史台根勘所,待此案查出一些眉目后,自会公审,百姓皆有听审之权。有为曹知县作证者,可另写证词,呈递州衙,此种闹法,绝不可取,明白吗?”
“是,苏先生!”众书生齐齐拱手。
在洪仲和陆青面前,这群书生就像一群发疯的野马,倔劲十足。
但在苏良的面前,各个乖巧的如刚满月的小猫一般。
这就是“苏子”的影响力。
“都散了吧!”苏良摆了摆手。
当即,书生们都纷纷散去,苏良与洪仲、陆青一起走进了州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