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
四相公与苏良一起离开了垂拱殿。
此刻,已是黄昏。
苏良与四相公告别后,迅速奔向了唐宅。
官家虽已决定轻惩唐介,但唐介到底会不会撰写认错奏疏还不一定呢!
……
而此刻,唐宅内。
在范镇和吕诲的一番劝说下,唐介终于答应写下一份认错奏疏。
其写完后。
范镇和吕诲一看,差点儿没有被气死。
整篇认错奏疏,洋洋洒洒六百多字。
除了第一句“臣对上失礼,实属大不敬,望官家重惩”外。
其他全都在讲禁止奢靡竞富之风气的必要性。
范镇一脸无奈。
“唐中丞,先认错,咱们以后再言抵制奢靡竞富之风的事情好不好?”
唐介摇了摇头。
“不好。”唐介语气坚决,不容反驳。
这时。
苏良终于赶了过来。
“子方兄,官家已经答应了,只要你写下一份态度诚恳的认错奏疏,官家便轻判,大概率应是罚半年俸禄或禁足反思数日。”苏良一脸笑容地说道。
这时。
吕诲一脸愁容地将唐介的认错奏疏交给了苏良。
苏良一看,无奈地看向唐介。
唐介道:“景明,老夫自任台谏官以来,就是这个脾气,你们莫要再劝了,今日之事,我未曾有过半分后悔。”
“三位,请回吧!待贬谪外放奏疏一出,我便离京,到时无须相送。”
听到此话。
苏良有些气愤地说道:“子方兄,今日你若不写下一份令我们都满意的认错奏疏,我们便不走了!”
“对,我们就不走了!”范镇与吕诲也附和道。
唐介站起身来,朝着门口的家仆道:“老马,准备酒菜,另外再收拾出三间屋子。”
听到此安排,苏良三人气得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
片刻后。
四人围坐在一张桌前。
四道菜,一壶酒,外加一大盘馒头。
苏良、范镇、吕诲黑着脸,一个劲地喝闷酒,唐介却面带笑容,拿着一个馒头吃了起来。
不知道的。
还以为是苏良三人犯了错。
稍倾。
苏良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子方兄,今日你还是太冲动了,无论谏何事,都不应置气失态!”
唐介捋了捋胡须。
“三位,民间奢侈之风若再不禁止,我大宋恐怕以后将会是以钱为荣、礼崩乐坏。即使官家不听我的谏言,但我因此遭到贬谪,亦然能引得无数人警醒!”
听到此话。
苏良、范镇和吕诲都不由得无奈一笑。
大宋老一辈的台谏官大多都是这种想法,官家若不纳谏,便牺牲自己而换取谏言的影响力。
如此做,看似是牺牲自己,换取希望。
实则是两败俱伤。
吕诲皱眉道:“中丞,御史台不能没有你啊!”
唐介摇了摇头。
“不,老夫觉得自己该让位子了,当下,景明才是担任台谏之首的最好人选!”
苏良正要开口。
唐介接着说道:“而今的朝堂,群贤毕至,甚是清朗。老夫擅长的是弹劾庸官、脏官,而今这类官员已经很少了。景明擅长的是让官家和各个衙门的官员更加团结,更加有斗志,所以,景明若任御史中丞,定会比老夫更好。老夫也想去外面走一走了,当台谏官,累啊!”
说罢,唐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良为唐介斟满酒,道:“子方兄,此言差矣。咱们两个的职能并不冲突,你若不在台谏,台谏的主心骨就没了,伱必须留下。”
“至于,民间的奢侈竞富之风,咱们合计合计,日后再寻一个恰当的方式上谏!”
“对啊!官家已经愿将大事化小了!”范镇也说道。
唐介想了想,道:“看情况吧!”
吕诲见唐介的想法有所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地说道:“唐中丞,您……今晚将认错奏疏再改一改,将上谏的事情搁置一旁,待明日官家轻惩一番,此事就算过去了,马上就过年了,你总不能去外地吧!”
“也有道理。”唐介笑着端起酒杯。
随即,四人一饮而尽。
……
半个时辰后,四人微醺。
苏良、范镇、吕诲三人将唐介架到了书房,强逼着唐介撰写认错奏疏。
唐介倒是没有怎么反抗。
当即,大笔一挥,将他触犯龙颜的事情详细写了出来,并诚恳认错,态度甚是端正。
苏良三人看过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唐宅。
……
片刻后,马车上。
苏良、范镇、吕诲三人坐在一起。
范镇道:“我怎么感觉唐中丞不会将今晚写的这份认错奏疏交给官家。”
“我也这样觉得。”吕诲也说道。
苏良看向远方的灯火,道:“无论唐中丞交与不交,我们都要倾尽全力将他留在台谏!”
二人认可地点了点头。
苏良已然决定。
若明日唐介认错态度不佳,那他便再去垂拱殿“梨花带雨”一番。
无论如何,都要将唐介留下来。
……
翌日,天刚蒙蒙亮。
御史台台院内,苏良刚坐下。
吕诲便拿着一迭文书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景明,不好了,不好了,唐中丞将昨晚写的那份认错奏疏呈递上去了!”
苏良看向他,没好气地说道:“大清早,你便喝多了?认错奏疏呈递上去难道不是好事吗?”
“不是!唐中丞除了呈递给官家,还呈递给了两府三司、连学士院、大理寺、开封府都各送去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