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蛮蛮,为人狠辣,耍的一手好枪法,有以一敌十之勇。
当地百姓提起他,没有不怕他的。
提起他的名字,几乎能吓哭莱州三岁以上,十岁以下的所有小孩。
目前,罗忠仍在掖城府宅。
而罗蛮蛮则在罗山之上,正是那群淘金者的领袖。
苏良觉得,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对父子的身上。
……
翌日一大早。
苏良吃过早饭,便在徐莽等人的陪同下在掖城大街上溜达起来。
这里的外地商贾甚多。
苏良和徐莽虽带着一道外地口音,但也并不算另类。
不多时。
二人便在一处茶馆内坐了下来。
茶馆,乃是当地人闲聊的主要场所,而罗山金矿冲突导致死伤十余人,定然会是当下人们讨论的焦点。
很快。
苏良便听到有三人讨论起来。
“金矿冲突,其本质原因就是朝廷要吃独食,淘金人没了生计,能不闹吗?朝廷如此与民争利,吃相实在是难看!”
“刘兄,胳膊拧不过大腿,全宋变法之际,谁敢逆朝廷的政策?”
“怎么不敢!朝廷违背民心民意,若真将那些淘金者逼得造反了,恐怕损失会更大,我觉得朝廷会妥协,毕竟,与民夺利,不得人心啊,凭什么禁止民间百姓采矿!”
听到此话。
苏良的脸色不由得变得铁青起来。
自全宋变法以来,他最厌烦的一句话便是:与民争利。
这三年,朝廷的各项新法措施。
有与巨商富贾争利,有与士大夫官员争利,有与宗室外戚争利,但都没有与民争利。
因为,民心才是变法成功的保障。
但很多反对变法者,总是以“与民争利”来诋毁变法。
在他们眼里,奸商、恶霸、贪官污吏,才是民。
苏良忍不住回头反问道:“三位,你们为何会认为朝廷禁止百姓采矿,乃是与民夺利?”
“难道不是吗?”一名身穿长衫的年轻人反问道。
苏良摇了摇头。
“朝廷禁止民间百姓私下采矿,原因有三。”
“其一,民间采矿,获利者多为矿商。矿商私藏金粒偷税,已成歪风。当地少税收,便只能向底层百姓加税,长此以往,富人愈富,穷人愈穷,此乃国之大害也,于民于国皆无利。”
“其二,商人之掘矿,皆是无序开采,毁坏耕地林木,极易引起灾情且易出事故。莱州民间私矿对一条人命的赔偿仅有3-10贯钱,人命之贱,不如富人的一顿饭。据我所知,每年死于矿上的百姓,便不下五百人,这五百人,皆为家中顶梁柱,此等使得百姓家破人亡的掘矿之法,难道不应该废止吗?”
“其三,火药炸矿,高效而有秩序,必然会取代民间人工挖矿模式,有利于巩固当地财赋,州衙的钱多了,便会修桥修路,行庠序之教,从长远角度来讲,难道不是益事吗?”
三名年轻人顿时有些发愣。
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觉得苏良之言,有些道理。
这时。
一个年轻人又道:“淘金者也知淘金之危险,但不也是为了养家糊口吗?掖县之百姓,祖祖辈辈,只会淘金,朝廷禁止民间开采,就是断了他们的生计,这是实情吧,这确实对百姓造成伤害了吧!”
苏良再次摇头。
“当下,矿山掘金已需掘地二十余丈,若不用火药开采,预计十年后,可能需掘地三十丈。”
“掘地越深,得金越难。即使地下有金,但效率将越来越低,总有一日,掖县百姓靠淘金将会养不活自己。”
“掖县近海,气候湿润,不但适合种田,而且适合经商,若所有掖县人都抱着一座罗山,坐吃山空,那二十年、五十年之后,掖县必将会成为大宋最糟糕的县。”
“因为,我大宋所有的县都在往前走,而掖县依旧在坐吃老本!”
“掖县的后代子孙,将如何过活,掖县空有如此多的资源,却人人都去守一座矿山,岂不悲哉!”
……
“说得好!”
不远处突然有人称赞道。
三个青年都有些发愣,细细一想,觉得此话确实有一番道理。
苏良说完这番话后,便与徐莽快速离开了,引得太多人关注,并非好事。
苏良走出茶馆后,依旧脸色铁青,直奔街角的一些书摊书铺,将近期的莱州州报、民间小报都买了下来。
掖城街头。
苏良翻完这些报刊后,脸色愈加阴沉。
自四月三日寻矿司成立后,苏良便将一些采矿细则传达到了各地州府。
细则所讲皆有苏良刚才在茶馆所讲的那些内容。
比如,地震到底是因什么引起的,朝廷禁止民间私自采矿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但是,莱州的官方报刊、民间小报上,不但没有一条关于这些内容的文字,甚至还有人诋毁此法策。
苏良笃定,莱州州衙,掖县县衙在四月十五日之前,绝对是能够看到这些信息的。
而今已是五月初。
即使派人抄录一份贴到州衙县衙门口,也都做到。
但莱州根本没有执行。
苏良不由得对莱州的主官甚是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