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人看不上五千贯钱。
那实不应去那种黑市草集买不干净的书。
实在是有违常理。
苏良毕竟做过推官。
他细细一想,又结合最近收书者甚多,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可能性。
他看向苏舜元,道:“苏知州,能否让我看一看那几名偷书与销赃人的证词。”
“就在这里放着呢!”苏舜元将其递给了苏良。
当即,苏良认真地看起了证词。
他仔细一看,还真发现了问题。
他朝着一旁的推官邵纲问道:“邵推官,当下黑市,销账一般会按照实际价值的几成出售?”
黑市也有黑市的规矩。
“一成到五成不等,急售可能就一成了!”
“你可知这三百余本书籍的价值?”
邵纲笑着回答道:“至少五千贯。”
“那熊五以五十贯出售合理吗?此案宗内可是写着他曾为书贩而后做了牙子,一个书贩能不懂这些书籍的价值?他再着急出售,也不会卖出五十贯的低价吧!”
此话一出,邵纲傻眼了,他压根没有往此处想。
苏良又道:“我觉得,这个熊五未必说了真话。此外,归还者不一定是知晓此乃我岳丈的书籍,便归还了,有可能是担心官衙查出更多的书。”
听到此话,苏舜元有些明白了。
“景明,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收购大量书籍,私运到海外?”
扬州乃是运送违禁物品出海的最佳之地。
苏良点了点头。
“这只是我的一个怀疑。一名曾是书贩的牙子以五十贯售书,不合理;一个不在乎价值五千贯书籍的人去黑市买来路不明的书籍,不合理;此外,爱收书者常有,但像扬州城这般,只看到牙子忙碌,而不见真主收书的情况,更是不合理。扬州乃长江与运河汇聚之处,随时都可出海,故而极有这种可能。”
众人纷纷点头。
苏舜元高声道:“带牙子熊五到大堂。”
片刻后。
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被带到大堂。
苏舜元高坐于最上方,苏良坐在一侧,推官邵纲和班头魏虎站在一旁。
“官人,我……我是真不知那是苏御史岳父的书籍,我真的收错了,我愿意将钱都上交,愿意接受惩罚交罚金,这马上都要过年了,您……您不能一直拘押着我呀,我还有八十八岁老母亲呢!”
苏舜元高坐于桌前,冷声道:“莫聒噪,本官问你什么,你便说什么。”
顿时,熊五不再敢乱言。
“本官且问你,在做牙子之前,你可曾做过书贩?做了多久?”
“做过,我卖了三年书呢!”
“那为何不做了?”
“不赚钱啊!”
“那你可知你偷窃的那三百多册书籍的实际价值?”
“我……我……不知!”
“不知?你售卖了三年书籍,能不知书籍的价值,那些书多为官刻本,一本至少两贯钱,你五十贯便卖出去了,这是为何?”
“我……我真不知道,我就是缺钱,能卖五十贯我就满足了!”
这时。
一旁的推官邵纲补充道:“除九经疏外,若卖书于海外,徒三年,情重者配千里;若与海外商人联合走私货品且欺瞒不报,以叛国罪,杀之!”
当听到“海外”二字时,熊五的面色便有些紧张了。
“熊五,你到底招不招?你以为你不说,本官就查不出来吗?”苏舜元高声道。
熊五顿时怕了,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我招,我招!是高丽人,是有一个高丽人在大量买书,我就是个跑腿的,那个高丽人一直蒙着脸,我没看到他的脸,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住在哪里,有什么同伙!”
高丽人买书。
此事,一下子变得严重起来。
大宋禁止“九经书疏”之外的一切书籍外流,特别是流向辽夏。
而高丽则是辽国的属国。
这个弹丸小国,趁乱而立国,没有什么文化底蕴,喜欢用大宋的文化充实自己。
表面上偷窃的是书籍,其实是大宋的文化,并且他们会无耻地将大宋的文化当成他们先祖的文化。
苏良非常不喜这个小国。
如果说西夏是在辽宋间左右逢源,一边称属国一边立国,来赚取安抚费。
那高丽就是妥妥的两姓家奴,既想抱宋的大腿,又想抱辽的大腿,但因其距离辽国较近,被暴揍几顿后,便成了辽的属国。
高丽若从大宋得到大量书籍,一定会敬献辽国,以表忠心。
苏舜元当即下令,立即调查全城的高丽人,一旦发现有人囤积书籍,立即抓捕。
扬州城的商人并不多,并且都有备案,找到他们并不难。
很快,邵纲便命人严查了所有住在扬州城及周边的高丽人,却并未发现有人私藏大量书籍。
……
清晨,州衙后厅。
苏良和苏舜元都感觉有些奇怪,大量书籍,难以藏匿,不应该找不到。
就在这时。
二人同时看向一旁的扬州地图,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扬州港!”
高丽人在岸上,但他们的船却在水里,他们若发现官衙调查他们后,定会想要立即逃走。
“备马,立即前往扬州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