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国按了按自己饿得火烧火燎的肚皮,抬起头说道:“老张,你们南石镇上有国营饭馆吗,今儿请大家伙搓一顿。”
“害,远到是客,哪能让您破费,我已经让食堂做饭了。”
张洪亮走出屋子,朝着隔壁既当值班室,又到那个厨房的屋子喊道:“老刘,饭做好了吗?”
“好了,好了”
一连串回应之后,刘副所长端着两碗臊子面走进办公室。
周克站起身接过碗,有些诧异的说道:“老刘,您这个领导,亲自做饭。”
此时副所长脖子上耷拉着围巾,身上穿着围兜。
他烟熏火燎的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咱们派出所人少,请不起厨子,我退伍前在部队当过炊事兵,算是赶鸭子上架了。”
“你们等着,我再去端饭。”
“大厨同志,你啊坐着就行,我们自己来。”
李爱国忙站起身,带着刘东平到了隔壁屋内。
沸腾的开水让屋内烟雾缭绕,充满了烟火气。
墙边盘着火炕,靠近窗户的位置放着煤炉。
墙壁已经被煤灰熏得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喷香的饭菜味道跟潮湿腐朽的味道混合在一块,显得格外的怪异。
李爱国走到墙角处,拎起盖在面缸上的圆木板看了一眼,里面的白面只剩下缸底。
刘东平也凑过来瞅瞅,唏嘘道:“李司机,咱们是不是把人家的存粮吃了?”
李爱国没有吭声,盛了饭菜,出了屋子。
刚准备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蹲下。
远处一个身穿旧制服的年轻同志走过来,肩膀上扛着扁担,扁担两头挂着两个木桶。
距离很远,他就大声喊道:“真香啊,刘副,整啥好吃的了?”
“小胡回来了,赶紧的,臊子面。”刘副所长招呼了一声,给李爱国介绍道:“这位是我们派出所的小胡。”
“这位是机务段的李司机,前来调查崔大可的事情。”
小胡放下扁担打招呼:“同志,你好。”
李爱国端着饭碗,上下打量小胡,疑惑道:“胡同志,你担着扁担干什么?”
小胡显得不好意思,挠挠头。
刘副所长解释道:“前些年南石镇兵荒马乱的,很多年轻人被敌人抓了壮丁,死在了外面。
留下一些孤寡老人,生活不方便。
小胡每天上午,都会下街道帮那些老人担水,照顾老人的生活。”
李爱国闻言肃然起敬个子不高的年轻人,此时似乎长高了不少。
“‘扁担精神’,滋养警魂”
此时张洪亮听到动静,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听到这话,拍着手说道:“扁担精神.好词!”
“我正愁怎么宣传小胡的事迹,现在终于有了主题。”
小胡听到这话,脸瞬间红了,搓着布满老茧的手说道:“所长,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有那些邻居,就没有我,做这点事,不算啥。”
“再说了,这样是传扬出去,有人该在背后说我假积极了.“他低下头,小声说道:“我就是想帮大娘大爷们办点事儿。”
李爱国走过去,重重拍拍他的肩膀:“胡同志,你这样想可不对。”
小胡诧异的抬起头,张洪亮也作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李爱国端着碗说道:“你一个人能帮助几个孤寡老人?”
小胡不吭声了。
李爱国接着说道:“只有把你的事迹宣扬出去,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才能帮助更多的人。”
小胡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挺起胸膛道:“所长,我以后再也不怕被人说假积极了。”
张洪亮闻言松口气,冲着李爱国感激的点头。
小胡这孩子上进,喜欢帮助人,是个好苗子。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
而街道上有几家地主出身的人家,看到以前讨饭吃的乞丐,现在竟然当了公安。
还穿着威武制服,帮他们以前的长工家挑水,就跟被刺扎到了一半,浑身不舒服。
只是他们不敢正面硬杠,只能经常在背后说三道四。
南石镇就屁股大的地方,人言可畏。
本就内向的小胡充满了压力,张洪亮开解过他几次,也不管用。
没想到李爱国一句话,就解开了这孩子的心结。
机务段的火车司机,挺会做思想工作的。
唠叨了一阵子,面条几乎坨上了。
李爱国连忙蹲下来,用筷子搅拌两下,大口朵颐。
其实是这碗面算不上正宗的臊子面,因为臊子里没有肉,只有几块碎豆腐渣。
味道却很纯正。
面条细长,厚薄均匀,臊子鲜香,红油浮面,汤味酸辣,筋韧爽口。
要是在后世,李爱国高低得竖起大拇指,赞一句‘母亲的味道’。
这年月派出所没有午休时间之说。
吃完饭,张洪亮带着小胡和另外两个同志领取了配枪,然后在大院里做了简短的训话。
“崔家庄的崔大可,霸占哥哥崔大山的家产,贪污崔大山的工资,还将崔大山唯一的女儿苗苗撵出了崔家庄。”
“这次咱们派出所要配合机务段的同志,将崔大山抓捕到案。”
他停顿片刻,严肃的说道:“崔家庄情况复杂,非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能动枪。”
“明白!”
同志们虽身穿破旧制服,精气神却很足,在阳光的照射下,整支队伍显得格外威武。
张洪亮满意的点点头,扭头看向李爱国:“司机同志,我们现在出发!”
因为整个派出所没有自行车。
李爱国四人,再加上派出所的七位同志,整整十一个人,都只能乘坐吉普车。
吉普车后备箱坐两个,后排坐四个。
赵雅芝抱着苗苗坐在副驾驶位置,周克坐在档位上负责挂挡,而李爱国负责驾驶吉普车。
最后还有刘东平实在没地方坐。
眼看车门几乎关不上了,刘东平指指车顶:“李司机,我坐上面。”
李爱国:“.”
最终。
刘东平扛着长枪,盘坐在车顶上,拍拍车窗说道:“李司机,可以出发了。”
刘东平对自己的座位满意极了。
空气清新,视野开阔。
而且他看到路边居民敬畏的目光,还找到了当年在北方战场上乘坐坦克驰骋的感觉。
李爱国踩下离合,打着火,扭头看向挂挡机周克:“挂挡!”
周克低头看看双腿间那根又黑又粗的档杆,有些郁闷:“早知道我坐在车顶了。要是能再跟周围的群众,招手喊一声‘同志们辛苦了’,那就更威风。”
张洪亮:“.”
刘副所长:“.”
李爱国:“你是在找死。”
周克吓得缩缩脖,双手抱着档杆猛摇一阵。
档位挎上一档,李爱国缓松立刻,轻给油,吉普车冒着黑烟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