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白薯的香气如同一首冬日的赞歌,飘荡在空气中,让人无法抗拒。
更何况,眼下是饥肠辘辘的特殊时期,香味被扩大无数倍,仿佛具有了一种神奇的魔力,能穿越寒冷的空气,飘进每个人的鼻子里,勾起人们对温暖、美味和吃饱的渴望。
在西北风的助力下,烤白薯浓郁的甜香犹如开了大范围的魔法攻击,飘进南来北往、东来西去行人的鼻腔,唤醒了人们体内一头被叫做“饥饿”的无形怪兽。
只要闻到这香味,就会有人忍不住停下脚步,寻找香味的源头。
尽管上面规定不让私下买卖,但还没有到净街的地步。
在饥饿的促使下,很多人上前问佟旺这诱人的烤白薯多钱一斤。
大爷、老乡、大叔、老哥、爷们、同志,形形色色行人,称呼佟旺啥的都有。
除了称呼自己“同志”的那位,佟旺一概拒绝了,理由也很强大:白薯不卖,里面就两块,烤了自己吃的。
之所以搭理喊自己“同志”的这位,佟旺虽然不愿承认,但内心深处还是羡慕,想成为“同志”的一份子。
“都是自己同志,要什么钱嘛。”佟旺从炉子里面掏出个白薯,选了个小的,递给眼前的男子。
男子上衣四个口袋,戴眼镜,还骑个自行车,在佟旺看来仍旧是个有点权,但吃不饱的主。
“唉吆,谢谢同志,不过我可不能白占你这个便宜。”男子接过白薯,左手倒右手两下,然后索性放在三轮车上,伸手解开上衣口袋的扣子,要掏钱给佟旺。
“哎~这位同志,你要是掏钱,我可就不给你了。”佟旺伸手拦了一下。
“那~白吃您块烤白薯,这怎么好意思嘛。”男子想吃,可也看出佟旺不像是开玩笑。
“这样,不让您白吃,我跟您打听个人。您经常从这上下班吧?”佟旺摆摆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对,天天打这边走。”男子点头确认道。
“那您有没有留意到一位青年同志,大概二十多岁,短发,很精神,戴一块英纳格手表,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八,骑一辆前几年款式的自行车。”佟旺将唐植桐的主要特征描述了一下。
男子认真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还真没见到过。”“好嘞,谢谢。”佟旺也不失望,将三轮车上的烤白薯再次递给男子。
“谢谢同志,您找个这小伙子干什么?我帮您留意下,等发现有符合的,过去跟您说一声?”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男子接过烤白薯后,一边扒皮,一边问道。
“谢谢,谢谢,世上还是好心人多呀。我前阵子摔了一跤,被这小伙子就背到了医院,问他啥姓名,哪个单位的,他也不说。哎呀,我这心里过意不去,这不,蹲路边就是为了再碰到他,得感谢一下人家。”佟旺胡诌道。
“真是个好小伙,做好事不留名。我帮您留意下,如果都能对上,怎么联系您?”男子一边往嘴里塞着烤白薯,一边嘟囔道。
“我时不时的还会过来,等啥时候不过来了,就是找到了。”佟旺不相信这市面上有什么单纯的好人,他信奉除了至亲以外,凡是对你好的,都是想着从你身上要点什么,要么图财、要么图色、要么图权。
“行,那我帮您留意。”西北风凛冽,白薯本来就不大,凉的快,男子三下五除二将烤白薯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后,跟佟旺说道:“同志,我还得上班,先走了。”
“走吧,走吧,路滑,骑慢点,注意安全。”佟旺捂的严实,不光有皮袄、皮裤,帽子、围巾、手套一件都没少,笑微微的跟男子道别。
男子骑上自行车,拐进个小胡同后,立马下来。
男子看了看手里扒下来的白薯皮,将上面残留的泥土小心翼翼的抠除,连带着剩下的那点白薯尖,一并塞进嘴里,又骑上自行车,从另一边出去了……
邮电学院的同学们来到田间地头,按不同的系别、班级分配到不同的地块。
一个班大概负责一亩地的样子。
唐植桐按照在押运科抢收白菜的经验来看,一亩白菜大概在小五千斤,也就是每位同学要背小二百斤的白菜回学校,一趟肯定运不完。
采收白菜之前,由当地的菜农又讲解了一遍拔白菜的要点,包括抓住哪儿、怎么用力等等,并做了示范。
诸位天之骄子,一点都没有意外,很认真的听取了老农的经验。
其实,在这个年头,对于学生来说,这一点确实也没有什么值得意外的。
众人皆知去年浮夸,无论是钢产量还是亩产量,都存在严重便宜,但很多地方都组织了种地能手向大、中学生传授经验的活动。
这在几十年后是非常不可思议的,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的农民能给大、中学生传授什么知识?凭什么能给他们传授知识?
然而,这些事实实在在发生了。
白菜田里的雪还没有化,雪盖在白菜顶部,远远望去,整整齐齐、错落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