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你妈那时候是富农,平时吃玉米面窝窝,过年吃水饺,我没法比,是贫农,一年到头地瓜面掺野菜。
父母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行动上却是把他们童年的缺失都补偿到了儿子身上,力所能及的给他最好的。
唐植桐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有能力后也是力所能及的回报父母,对于喊他去吃水饺的大娘,每年两次的探望,从没断过。
话又说回来,馋,真的丢人吗?
唐植桐觉得不丢人,在食不果腹的年代,馋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更何况这是在自己家,又不是在外面撒泼打滚闹着要吃的。
只有那种没法满足家人的口舌之欲,却又责怪家人太馋,那才叫丢人。
张桂芳没有偏向,在她看来无论年龄大小,都是自己的孩子,一人手里塞了一个。
大家吃的都满意,凤芝这会正跟蒸包较劲,也顾不上留意哥哥是不是最后一个吃。
张桂芳顾不上自己吃,麻利的将另一锅醒好的蒸包放进锅里。
眼下天凉快,蒸包开了口,后面吃起来就容易下嘴了,凤芝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一个蒸包送下肚,还要再拿第二个,却被张桂芳给拦下了。
“这些是给敬民家送过去的,你想吃再等第二锅。”张桂芳将女儿的手拨开,说道。
“妈,尝尝味就行了,不用带这么多。”王静文听到后,主动从盖帘上拿起一个蒸包,塞到小姑子手里,又拿起一个递给婆婆:“妈,忙活半天了,您也尝尝。”
“好,好。”张桂芳笑出的鱼尾纹都成了菊花状,接过蒸包,使唤起了儿子:“桉子,一会你给送过去,趁热吃才香。连昨天你带回来的葡萄干也带过去一半。”
“葡萄干?葡萄干是什么?”凤芝一听,感觉像是吃的,立马问道。
“葡萄干是葡萄风干后形成的一种小零食。”凤珍开口,悠悠说道。
“姐,咱妈给你吃过?”凤芝一听姐姐这么说,眼睛就瞪大了,流露出丝丝委屈。“以前咱爸买过,你也吃了。”凤珍哪能不明白妹妹的意思,坚决回击这种毫无技巧的挑拨。
“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凤芝更委屈了,就跟亏了好几十块钱似的。
“行了,给你尝尝,真是闹人精。”张桂芳略显头疼,哪能不明白小女儿的意思?
张桂芳之所以知道葡萄干也是因为丈夫那次带回来的那一点,活了小四十年就吃了那一次。
那时候凤芝还小,吃得香,但印象不深。
唐植桐对家人的反应一点都不奇怪,后世因为太甜而不受欢迎的葡萄干,在现下妥妥的稀罕货。
其实不止现下,再往前推二百来年都是稀罕货,大部分时候作为“京八件”配料出现。
满清的时候,流行起了“京八件”,就是以枣泥、青梅、葡萄干、玫瑰、豆沙、白糖、香蕉、椒盐等八种原料为馅,用油、水和面做皮,以皮包馅,烘烤而成的点心。
包装精美,售价不菲,专供三节两寿走亲送礼用,跟几十年后的月饼礼盒、粽子礼盒差不多。
至于好不好吃嘛,见仁见智,唐植桐觉得非常一般,远不如月饼。
张桂芳将唐植桐昨儿拿回来的葡萄干从里间拎着出来,一块带出来还有一张包袱。
“给,堵住伱的嘴,今儿就这么多了,慢慢吃。”张桂芳也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洗,反正上次吃的时候没洗,直接捏了一小撮给了凤芝。
随后其他晚辈也没落下,一人分了一点。
“谢谢妈,葡萄干就不用拿了,留家里吃吧,我弟弟妹妹以前吃过。”王静文接过葡萄干后道谢,虽然是跟自己的婆婆,但有些话依旧不方便直说,难道说她父亲在世的时候,去西北的故旧没少送吗?
“你们吃过那是你们的,这是人家给桉子的,带过去给你妈尝尝。”张桂芳没听儿媳妇的,语气里带了三分骄傲。
作为一个旧社会过来的人,她可是太清楚能有人给送东西意味着什么了,这是儿子有本事。
以前都是自家给别人送,啥时候有别人给自家送过?
趁凤芝细细品尝葡萄干的工夫,张桂芳先将蒸包一股脑的放进包袱打包,然后刚才找出报纸把葡萄干分了一半包起来,最后递给唐植桐:“桉子,你先送过去,看能不能赶上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