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顾晨和卢薇薇看徐洋,就是一个矛盾体的存在。
徐洋瞥了眼卢薇薇,双手负背,躺靠在凉亭的座椅上,不由淡笑着说道:“现在的我,根本回不去了,有时候你懂得道理越多,你就越像这个世界的孤儿。”
“你不是很喜欢热闹吗?”顾晨看着面前的徐洋,也是调侃的笑笑:“像我就不是很喜欢热闹,我不喜欢在大家纷纷探出脑袋的地方,再加上一只世俗的脑袋。”
“那你肯定挺有趣的。”徐洋抬起脑袋,看了眼顾晨,又道:“而我跟你就是相反的一类,我喜欢热闹。”
“因此也结交了许多,陆熙雯口中的‘狐朋狗友’,所以她看不起我。”
深呼一口气,徐洋又道:“我小的时候,经常把口香糖掰成两半,舍不得吃。”
“那时候我就想,等我长大了,有钱了,我要一口吃一包,感觉肯定特别爽。”
“可到了今天,我突然想起来了,就买了一包,可当我把口香糖一片一片的塞进嘴里的时候,我才发现,小时候的快乐,只属于小时候。”
话音落下,徐洋从口袋里掏出两片口香糖,直接丢给顾晨和卢薇薇。
自己也撕下一块口香糖包装,将口香糖塞进嘴里,嚼着口香糖又道:
“那时候的人,也只活在记忆力,明明一片很甜,但是一包怎么就不甜了呢?”
“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里不让吃辣条,只让玩半个小时电脑没通关的游戏。”
“可现在我报复性的买了一箱辣条,从早到晚打通关游戏,原来一天就能打完。”
“可见这记忆里的风景是最美的,遗憾才是让人久久难忘的,当欲望被一步步增加,就越来越不容易被满足。”
“这很正常。”顾晨撕开徐洋给的口香糖,丢进嘴里嚼着说道:
“这就像你某个时期,特别喜欢想拥有的一个东西,但是因为没钱或者是其他原因,等你长大了,或者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去拥有它,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一种感觉。”
盯着面前的徐洋,顾晨又道:“生活并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
“哈哈哈。”闻言顾晨说辞,徐洋直接坐立起身,也是认同的笑笑:
“你说的没错,我想起来我十几岁的时候,我逢人就说,爱和自由比什么都重要,那时候我也是个文艺青年。”
“你?文艺青年?”卢薇薇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肌肉男徐洋,不由用怀疑的语气调侃道:
“看不出来你是个文艺青年,你要说你是个体育生,那我百分百相信,可你却偏偏说自己是文艺青年,这感觉就有点……有点……”
“有点违和对吗?”见卢薇薇半天说不出准确的用词,徐洋干脆替卢薇薇回答道:
“呵呵。”卢薇薇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干笑两声,化解尴尬。
“很正常,大家都感觉我就是个练体育的大块头,是个粗人,陆熙雯也这么认为。”
“但她不知道,当年我在小学和初中,毕竟在体育竞赛中拿奖无数,我还在学生杂志上发表过不少获奖作品,但这些我都没有告诉陆熙雯。”
顿了顿,徐洋又道:“那时候,早餐店老板娘问我要什么?我就调侃的跟她说,我要肆意妄为,要志得意满,要遨游山川和湖海,要世界所有的烂漫。”
“当然,这些也是我看书上这么说的,可就在前段时间,我再遇见那个早餐店老板娘,她也认出了我。”
“那时候她就调侃我,问我是不是还要肆意妄为?要志得意满?要遨游山川和湖海?要世界所有的烂漫?”
“那你怎么说?”卢薇薇也是哼笑着问道。
徐洋摆了摆手,惭愧道:“我跟她说,以前是我开玩笑,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要油条和豆腐脑。”
“就如刚才这位兄弟说的,生活毕竟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
“小时候总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存在,后来就慢慢变成了平庸的成年人,可这不就是当初翘首以盼的长大吗?”
“但是那天那位老板娘却告诉我说,吃完豆浆和豆腐脑,去做那个肆意妄为,志得意满,遨游山川和湖海,拥有世界所有烂漫的人吧,不必开玩笑,因为长大了这些才最重要。”
“那天我才知道,那是老板娘最后一天开店,做完那天生意,她就要去外地,跟她的孩子一起生活。”
“所以那天老板娘跟我说的这些话,对我触动很大。”
“要不是那天她这样鼓励我,可能我今天根本就没勇气过来这里,见陆熙雯最后一面。”
话音落下,徐洋没了之前在南湖宾馆的惬意和不在乎,有的却是失落和无助。
卢薇薇知道,这个徐洋在假装坚强。
要是自己和顾晨不在这里,说不定他会一个人躲在这边的凉亭偷偷哭泣。
幽幽的叹息一声,卢薇薇也是安慰他道:“可你为什么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听陆熙雯说,你当初的那些事情,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呵呵。”听闻卢薇薇说辞,徐洋也是干笑两声,问道:
“陆熙雯是不是说,我没有事业心?成天就知道跟社会上的狐朋狗友瞎混?”
“难道不是吗?”卢薇薇说。
徐洋摇摇脑袋,也是继续笑道:“她是不是还说,我替朋友出头,跟人打架,被抓进派出所?然后跟人开饭店,又跟那帮社会人各种打架闹事?完全没有上进心?”
“难道……不是吗?”顾晨也表示好奇。
毕竟这些事情,在南湖宾馆,陆熙雯的房间里,大家都是听得明明白白。
但此刻的徐洋也是重重的叹息一声,整个人显得非常失望,也是淡笑着摇头:
“你们都错了,其实,事实的真相并不是这样。”
“你说什么?”
卢薇薇和顾晨闻言,二人也是异口同声,就感觉,这里面难道还另有隐情?
徐洋抬头看着顾晨和卢薇薇,问道:“你们知道今天的新郎叫什么吗?”
“叫什么?叫……好像叫……”卢薇薇记性不太好,只能瞥了眼身边的顾晨,问道:“顾师弟,今天的新郎叫什么来着?”
“叫……许泽雨。”顾晨当时也只看了眼一楼入口的宣传海报,写的是新郎许泽雨和新娘陆熙雯,便随口一说。
徐洋默默点头,又问:“那你们见到新郎了吗?”
“那倒没有。”卢薇薇摇摇脑袋,也是实话实说:“当时我们一直跟新娘待在一起,然后又在洗手间碰到你,所以……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碰到过新郎。”
“好吧。”闻言卢薇薇说辞,徐洋顿时又转移话题道:
“其实,陆熙雯所说的这些,也只是陆熙雯自己认为的事实,在她眼里,如果一旦想要离开我,那么所有的事情,在她眼中都会变得不合理。”
“就比如?”顾晨问。
“就比如,当初我一个好兄弟,在外头大排档喝酒的时候,被一个醉汉莫名其妙的,用酒瓶打破了脑袋。”
“就因为对方吵吵闹闹,我好兄弟只是说了一句,让他们小点声,然后,他脑袋就挂彩了,你说我能不管吗?”
“所以你就跟那帮人打架?然后被抓进派出所?”顾晨问他。
徐洋默默点头,主动承认道:“没错,那是我第一次被抓进派出所,当时我特别委屈,根本不敢告诉陆熙雯。”
“被关的那几天,我甚至都无法跟陆熙雯通话,所以,这就是第一个矛盾点。”
哽咽了几声,徐洋又道:“后来,我也莫名其妙的因为这件事情,被工作单位开除,说我影响不好,我的第一份体育老师的工作,就这么结束了。”
“你后来还开过饭店对吗?”卢薇薇记得陆熙雯曾经说过这些,便随口一问。
徐洋默默点头,也是主动承认道:“没错,当时丢了工作,兄弟们感觉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之后大家一合计,就凑钱开了一家饭店。”
“当时,投资还挺大的,指望三个月回本,结果开业之后,却又遇到了之前那帮有矛盾的家伙。”
“这帮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第一次莫名其妙的打架之后,就一直赖上了我们。”
“三番五次来我们的饭店闹事,有时候,他们甚至根本就不进店里,就在门口各种聊天,看见想进店里吃饭的顾客,就会故意威胁人家,不然人家进门用餐。”
幽幽是叹息一声,徐洋也是无奈的笑笑:“就这样,我们的饭店实在开不下去了,也找这帮人打过几架,结果好了,又被抓紧去,感觉也太倒霉了。”
“这帮人可真是无赖。”卢薇薇闻言徐洋的遭遇,也是愤愤不平道:“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报警?”徐洋抬头看着卢薇薇,也是摇摇脑袋:“怎么报警?我们也试过报警,可每次警察过来,他们就说在门口抽烟聊天,毕竟那是公共区域。”
“警察没有确切证据,也不好拿他们怎样,所以这帮人,每到用餐时间,就故意在我跟朋友合伙开的饭店门口,各种阴阳怪气,弄得周围的顾客都不敢进门。”
“反正,这帮人似乎就是故意来找茬,故意激怒我们。”
“那时候,感觉气不过,就带着手底下的兄弟们,跟他们反复纠缠,弄得自己身心疲惫。”
“而那段时间,陆熙雯也开始对我彻底死心,加上身边有现在这个许泽雨在一直追求。”
“久而久之,她陆熙雯感觉,我徐洋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成天就会跟着一般狐朋狗友,喝酒打架闹事。”
“可她并不知道,这些朋友,都是我家附近,孤儿院的兄弟。”
“他们从小都没有父母,都是一些可怜人,而我从小就住在孤儿院附近,跟他们也都是同龄人。”
“孤儿院院长曾经请求过我,要好好照顾他们,能帮忙就尽量帮忙,所以我才一直默默的帮助这帮人,让这帮人能够团结起来,不被别人欺负。”
说道这里,徐洋的鼻头一酸,眼睛也渐渐泛红。
顾晨也是叹息一声,问徐洋:“所以,这就是你要替他们出头的原因?”
“那是当然的。”徐洋此刻态度坚决,似乎非常肯定:“当年读书的时候,我在路上被一群社会青年欺负,是这帮孤儿院的小兄弟们,帮我解围。”
“为此,其中一个小兄弟,还被这帮人打聋了一只耳朵,我非常愧疚,是我徐洋欠他们的。”
说道这里,徐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眼泪开始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吸了吸鼻子,徐洋这才对着顾晨和卢薇薇吐露心扉道:
“所以那天,看到那位被打聋一只耳朵的小兄弟,被隔壁的醉汉用酒瓶爆头,我特么要是能忍,我就是孙子。”
“动我可以,懂我兄弟就是不行,她陆熙雯说我只懂哥们义气,成天就知道跟这些社会人瞎混,可她怎么会知道,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这些孤儿院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