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看着三人解释道:“我们不白拿他们的土地,以现有轧钢厂设备做抵押,保证未来的汇算公平公正”。
“李主任,您这是什么意思?”
刘向前开口问道:“难道说这些企业的账务整理后如果出现了亏空,红星厂是要扣掉整合企业的资金?”
“刘主任只关心到了市里应该得到的钱,没关心到企业和职工应该得到的那一部分”。
李怀德老神在在地解释道:“财务汇总清算,该是谁的问题就追究谁的问题,出了问题的干部和职工我们不要”。
“财务和设备资产上出现的亏空,自然是要这些企业自己来偿还,汇算结束后,整合资金是要扣掉这些亏空的”。
“除了财务和资产亏空,关于这一部分企业拆迁安置的款项、困难职工帮扶款项以及企业职工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部分要补足补齐”
李怀德淡淡然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道:“轧钢厂该给付市里的整合资金一分都不会少,但这些企业完成整合所需的资金,轧钢厂一分都不会亏”。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邱礼明三人说道:“轧钢厂做事,我李怀德做事,讲得是光明磊落!”
“不亏任何人,更不会亏了组织,亏了那些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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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难办了——”
从轧钢厂出来,这顿中午饭邱礼明等人也是没吃上。
是他们说的着急谈工作,不想吃午饭,李怀德真就没留他们。
不仅没留饭,还把他们踢过去的皮球又踢了回来。
你不是深明大义,为轧钢厂着想,为那些企业分忧嘛。
现在轧钢厂接招了,三年后位于钢城的新轧钢厂建成,位于京城的轧钢厂生产设备立即落伍了。
你京城接不接手这些设备?
不接手?好,不接手是应该的,因为这些生产设备挪走,找个工厂继续使用花费也是巨大的。
而且对比轧钢厂新式工厂和技术本身就是落伍的。
可是你不接手,那京城市就少了一个轧钢厂,少了一个重工业的组成部分。
在一机部和上面看来,肉都在锅里,而且越来越香了,轧钢厂去哪都行。
可市里遭不住这一点啊,他们只能另选厂址捏着鼻子找企业接盘,重启轧钢厂。
可收购这些机械设备的钱哪来啊?
到时候只能是拖欠着,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给。
轧钢厂也想好了,这些设备卖给京城还算是能赚回一些本钱,要是卖给其他省份,光是运输就亏本了,谁买旧机器啊。
所以,只能卖给京城的情况下,又不想收不着钱,只能耍无赖了。
是你们先想着坑我们的,就别怪我们倒挖坑埋你们!
关于这一点,就连老李都给李学武点了赞,说他真损!
这哪里是失把米啊,这是鸡没偷着,连特么裤衩子都失了。
轧钢厂都是在为市里着想,你不是没钱拆迁这些工厂嘛,你不是没钱征地嘛,我们想办法。
反正这些工厂是市里的资产,我们就用你们的钱,帮你们做事。
轧钢厂扣押了整合这些企业的钱,用这些钱清算企业债务和资产亏空,同时还要使用纪监手段清理掉那些责任干部。
这些钱剩下的,要用来建设三产管理处新的车间、购买新的设备,以及处理搬迁运输的款项。
再剩下的,则是用来安抚因为考核和调岗的那些工人,清除掉不符合生产需要的人员。
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全部都补完了,人员安置问题都解决了,三年后这些钱会与轧钢厂的机械设备做对冲。
如果这些企业真是经营的好,资产优良,账目清晰没有亏空,那剩余的资金一定能买下轧钢厂所有的设备,甚至还能得到一笔现金。
如果很巧合的,这些企业有一些问题,造成清算资金与轧钢厂所有设备的价格对等,那轧钢厂就不会给市里现金,只转交这些机械。
如果再不巧了,这些企业的问题大了,亏空大了,造成清算资金不能支付轧钢厂的设备价值怎么办?
很简单,剩下多少钱,轧钢厂就给市里多少设备,剩下的设备轧钢厂也不用嫌麻烦了,收拾收拾卖掉也就不嫌多,嫌麻烦了。
邱礼明现在只求那些企业别特么亏得太厉害,别到了三年后从轧钢厂一颗螺丝钉拿不回来,还得欠轧钢厂一笔子。
这一点他不是没想过,而且刘向前对李怀德的糟糕人品,臭无赖的性格深信不疑。
账目核算,人员安置,工厂搬迁、资产折旧、干部处理和考核……这么一大串的组合拳打下来,三年的时间,什么账查不清楚啊!什么钱花不完啊!
刘向前说了,这笔资金不用想了,只要不账目做成亏损,李怀德就还是人,有那么一点良心。
他是这么说,可邱礼明干吗?
当然不干了,十几个大型工厂卖出去,三年得不着现钱,还得等着对方把这些企业稳稳当当地安置好,再合并轧钢设备结算这些钱。
小主,
主动权和话语权都被轧钢厂捏住了,市里不敢往这些企业里做亏算,不敢把有问题的干部划过去,更不敢得罪轧钢厂了。
哎!你得罪我!我就在账目上多做亏损,到时候你就得用真金白银的来补偿我。
本来想赖掉的轧钢厂的轧钢设备钱,现在也赖不掉了,先结算设备钱,再给付其余资金。
好家伙,这还是依着轧钢厂的要求来设想的。
你不依着他们?
那这个项目还怎么谈?
李怀德也是说了,轧钢厂积极配合市里,就土地问题进行商议。
原本邱礼明压到轧钢厂身上的压力,现在全都被对方扔回来了。
轧钢厂说了,要做好人我们自己会做,用不着市里夹在中间为难,更不用代劳。
你就说,邱礼明该怎么安排这十几家工厂来谈。
这些工厂的工人要是听说了轧钢厂的诉求,那必然是一百个愿意啊,谁不想补全了自己的保险,更得到合理的安置。
尤其是轧钢厂飞速发展,带来的福利待遇也是早就让他们眼馋许久了。
真成了轧钢厂的人,这些福利待遇也有他们一份了。
可工人是这么想,干部也能这么想吗?
基层干部、中层干部,乃至是管理层干部,只要是心底无私的,也都这么想。
现在的工厂人事制度已经固化了,不破不立,只有到了新环境才有进步的可能。
尤其是轧钢厂说了,晋级和集团化目标的实现,十几家分厂和分公司要创建,集团公司也要创建,好多岗位都有缺儿。
你就说这些人想不想去吧!
有问题的干部绝对是少数的,心底无私的干部和广大职工群众才是大多数。
人心所向,刘向前拦不住,邱礼明也拦不住。
更别提那些工厂的管理层了。
什么?
你说事情仅仅是在轧钢厂会客室里谈的,并没有宣传出去?
不,用不着邱礼明宣传,轧钢厂乐于助人,一定会帮着他们宣传这件事的。
就算是他们不想把这件事宣传出去都不行的那种。
轧钢厂一定是要站在最广大群众的那一边,就像李学武给李怀德说的那样,亏不能吃!
那么问题来了,宣传的口子一开,所有人都知道了轧钢厂提出的条件,你说这些工厂该如何应对,市里又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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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任,您这主意可真是够厉害的!”
谷维洁在送走了市里的车队后,不禁对着李怀德赞了一句。
李怀德则是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她问道:“讲实话,维洁同志,你心里话真是觉得这个主意厉害,还是损?”
“哈哈哈——这话怎么说?”
谷维洁突然悟了似的,好笑地瞥了李学武一眼,顺着李怀德的话问了出来:“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
李怀德有些后怕,又有些骄傲地说道:“如果你真觉得这个主意好,真觉得这个主意棒,那没别的说的,这个主意就是我想到的!”
“如果不是呢?”
谷维洁笑着明知故问道:“我心里评价这个主意够损呢?”
李怀德没直接回答她,而是转头点了点李学武,笑着批评道:“李学武同志,你这个主意可真够损的!”
“哈哈哈——!”
谷维洁听着他的搞怪大声笑了起来,李怀德也是笑着,李学武也是笑着……想要骂人!
我特么教你暗度陈仓,你特么回过来就给我一手卸磨杀驴!
好!老登,你等着——!
忍辱负重的李学武陪着两位领导重新回到办公楼,他要联系几个秘书,以及相关的工作人员,把刚刚搞出来的方案落实成文件。
按照李怀德和谷维洁的估计,市里这一次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捏着鼻子都得认了。
不是怕别的,他们不敢确定轧钢厂会在多久把这些内容宣传出去,更不敢确定轧钢厂多久把这个文件报送上去。
李学武才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呢,一到楼上,他便亲自起草了文件,校对过后直接发给广播站,立即广播宣传。
市里的车队还没进城呢,广播的信号比他们先进了城,更传播到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同时,李学武安排办公室中午不要吃饭了,尽快把材料搞出来,连同今天Z先生来的现场汇报文件,下午一上班便报送给一机部。
要说玩阴、坏、损,李学武是正直的人,高尚的人,才不会做这等小人行径呢。
但他更擅长以牙还牙,这一拳对方是怎么打来的,他就怎么打回去,也让对方尝尝茶壶煮饺子,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李怀德可是乐了,有李学武在,他的工作轻松太多了。
看他喝茶说笑吹牛哔,李学武恨的直牙痒痒,万万不能自己累着,他闲着。
所以,很适时地提醒道:“领导,这一次Z先生来调研,给咱们留下了诸多宝贵意见和经验,您不是不是整理一下,形成一份报道啊?”
他很会吊胃口地建议道:“我认为全面贯彻落实先生的指导意见,在全厂范围内展开学习和讨论是必要的,也是应该的”。
“哦,对,对,是应该的”
李怀德听见他的话茶也不喝了,牛哔也不吹了,拿起钢笔开始苦思冥想,既要写署名文章,又要写号召学习文件。
其他稿件还能假手于人,唯独这种文件他必须有自己的思想和思路。
所以李学武忙着,他比李学武还忙着,谁特么都别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