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呐喊

周亚梅随口解释道:“当初我就不同意他们进城里来,是他非要这个面子”。

说完这句又止住了话题,她不想再提起以前的事了。

李学武今晚是真的喝了两杯,肚子里也没吃啥玩意儿,一口面条进肚,还真是暖呼呼的。

东北九月末天就凉了,是真的凉,到了晚上就是冷了。

回来的路上还看见有生产队的人在田间地头烧火,怕的就是地里的高粱被落下来的冷气打坏了。

秦京茹得了老太太的嘱咐,他的行李里面是有一件皮夹克的,就是去年顾宁送他的那件。

晚上跟闻三儿站在河堤上说话,李学武都能感觉到冷气往衣服里面钻。

这会儿周亚梅把窗子都关了,屋里的温度上来,他感觉鼻子有些痒痒的,可别是感冒了。

小主,

“离家近,就多回去看看,你现在还去医院上班吗?”

“不去了,早都不去了”

周亚梅擦了擦手,看着李学武说道:“隔壁那家搬走了,上个月的事,来了一些年轻人,好一通闹腾”。

“你这边没事吧?”

李学武看了她一眼,问道:“吓坏了吧”。

“我倒是没什么,之栋吓了一跳,他正在院子里玩”

周亚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说是奉城那边追过来的,扣了一个带资的帽子”。

“有人问起你这处,就说工厂分的,家里都是工人”

李学武喝了碗里的面汤,道:“最近都乱的很,没啥事就别去外面转了,钱票都还有吧?”

“有着呢”

见李学武说正事,周亚梅点头道:“每个月三舅都托人送来,够我跟孩子用的”。

“那就好”

李学武点了点头,示意了碗里,问道:“还有汤嘛?来点儿”。

“少喝点吧,都晚上了,不消化”

她是这么说着,可还是从锅里给他添了一些面汤。

李学武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晚上的酒喝的不舒服,心里堵着气,饭都没敢吃,怕伤了胃”。

“知道伤胃你还气”

周亚梅嗔了他一句,走到他身边伸手到他肚子上摸了摸,还凉着。

“没事了,凉气上来了”

李学武笑着看了她一眼,道:“这面条暖胃”。

周亚梅嘴角抽动了一下,挨着他坐在了椅子上。

“钢城是有啥困难了?让你亲自来?”

她问了一句,又宽慰道:“我也不懂你在做什么,可身体更重要,千万要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

李学武几口吃完了面条,没再喝汤,而是擦了擦嘴,道:“明天晚上我不回来了,要去吉城办点事”。

看着她担心的模样,微笑着又解释道:“是正事,轧钢厂要在吉城设立办事处,我得过去看看”。

“放心吧”

李学武拉了她的手,道:“这世上就没有能难得住我的事,你且宽心,不用担心我”。

周亚梅又不是小姑娘了,三言两语的就能糊弄过去,李学武眉间的杀气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是心理医生,哪里看不出他言语间的锋芒毕露,杀气腾腾。

这个人心思太沉重了,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嘴上没正型,可心里压力越发的显得大了。

可她又能有啥办法,若李学武听劝,或者接受她的治疗,总有消弭这些压力的一天。

现实是,李学武睡觉的时候都准备着枪,他心里的提防从未减弱过。

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她想帮助李学武,硬的不行就只能来软的了。

嗯,是真的那种。

都说柔情似水,火炼金刚,在周亚梅这里,李学武深深地体会到了。

他也是比较喜欢这种心理治疗的形式,怎么放松不是放松啊。

更何况人家是心理医生啊,他得遵医嘱呢。

就是这位心理医生要求有点多,有的时候让快点,有的时候又说让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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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京城来电,事情有变”

李学武正在带队查看炼钢厂和造船厂的工业发展规划,沙器之走到他身体悄声提醒了这么一句。

“知道了”

先是点了点头,把手里的文件看完,李学武这才站起身往出走。

等到了走廊,沙器之这才开始汇报道:“京城传来的消息,说是上面对谠委干预大学习活动进程表达了不满”。

“具体情况定义为:临时谠委会制约和限制了大学习活动的发展,从根源上……”

李学武站在窗边,一边听着,一边思考着他说的话。

现在这种情况绝对不是孤立现象,明显是吹风,一定是会有后续的发展和动作跟上。

而看李怀德在京时候的表现,他也不难猜出,问题的关键就是这个临时谠委会了。

杨元松借着外面的势,临时掌握了主动权,可这个势来的快,去的也快。

明显的是,李怀德看出了这一点,上一次去津门就是要躲出来,这一次来钢城也是如此。

他不想接这个风,更不想沾这个因果,杨元松要跳,那他就依着对方跳,全当是耍猴看戏了。

厂里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李怀德完全信任的一个都没有。

最容易出问题的景玉农在钢城,出了问题就是重大问题的李学武也在钢城,他怕什么!

现在这场风波在他的控制范围内,正好用来晒晒底,看看谁有问题。

杨元松这一次折腾不起多大的浪,到时候他回去收拾残局,都不用费多大力气,便能扫清他在轧钢厂最大的障碍。

没了人心,又没了上面的支持,杨元松走的这一步棋真是又臭又没品,丢人丢到家了。

这个时候李怀德恐怕都要忍不住笑出声了吧,这不是老天都帮助他嘛。

最后一块拦路石自己作死给他挪位置,不知道的真以为杨元松脑子出问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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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种判断是依托于提前知道了关键信息,李怀德打了一个信息差。

如果杨元松知道这件事做不成,他也不会这么莽撞了。

这世上最难买的就是后悔药了,相比于后悔药,更可怕的是绝望中的一意孤行。

杨元松现在就是这种心境,眼瞅着要掉沟里了,可他还是忍不住的踩油门。

钢城的消息自然是没有京城的快,杨元松早就收到这股风了,吹得他是透心凉,冰寒刺骨,四肢发麻。

退路是不要想了,从他决定亲自下场赌一把的时候就自断了那条路。

而当他把宝押在张国祁的身上时,这块料差点把他给吓死。

在医院喊的那几声就像是开宝前赌徒们激动的呐喊,他已经看见骰子影了。

当时他就在想,要是出了豹子,还不是通杀啊。

李怀德一系所有人都被清除掉,还轧钢厂一个郎朗乾坤。

到时候他掌握了管委会,又维护了组织的完整性,让轧钢厂平稳着落,他就是轧钢厂最大的功臣。

谁不想大权一把抓,谁不想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如果管委会一个人说了算,那他觉得由他来坐这个位置更合适。

在他看来,他对轧钢厂是最无私的,也是最有价值的。

现在一股风吹过来,这些想法都如梦幻泡影,晃晃悠悠的似乎要破灭掉。

他从未想过,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要用正治生命去诠释一个成语——困兽犹斗。

李怀德离开的第三天,他终于看清了对方在周一会议上的安排和态度。

当得知打败自己的不是对手,而是自己的无知,这对一个有着丰富争斗经验的干部来说比枪毙他都难受。

李怀德摆足了以退为进的姿态,如果等对方回来,或者让形势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那他就更没有好下场了。

所以,现在他只能按照对方给他的路去走,一条道走到黑。

太狠了,杨元松心口微微作痛,强忍着拿起电话,打给了薛直夫。

没有倾诉无奈,也没有故作可怜,有的只是他以谠高官的身份,对纪监工作施加他能施加的最大压力。

“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放狠话,摆态度,就是要拼个鱼死网破,置之死地而后生。

李怀德不想弄死他,更不会在轧钢厂里针对他,有的只是像对杨凤山那样的折磨和摆弄。

等什么时候他们身上的光环逐渐散去,那个时候才是李怀德放松对他们警惕,才会置他们不理。

所以,他要破这个局,只能硬着头皮主动散去这一身的光环。

薛直夫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他就成全对方。

知道他不是趋炎附势的小人,杨元松也要为组织保存力量和火种。

所以这个时候与薛直夫的决裂就显得尤为必要了。

不仅仅是对薛直夫,对轧钢厂内所有人,他都得撕破脸,做疯狂装。

这样李怀德才不会忌惮他,害怕他身上的影响力。

都是老同志了,对方是个什么心思他猜的出来,咬着牙做吧。

轧钢厂纪监收到了书记的压力,要求他们加大对张国祁的审讯力度,加大对他说出的那些财物和可疑地点的搜查强度。

这一要求就差点明着说让他们去查李主任了,或者明着说去李主任家里看看有没有可疑物品。

薛直夫能怎么做?

他只能是顶住压力,给纪监的人以时间和空间去办好这个案子。

李学武给他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那二十四个字,就是李怀德给他的底线。

干工作没人管,但要有理有据,真越线了,那就不是干工作了,而是对着干了。

同他一样受到杨书记压力的还有谷维洁。

杨元松要求她尽快完成对基层谠组织的重建和恢复工作,要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恢复组织的领导和管理地位。

这一要求不能说是错误的,只能说要求的时间是错误的。

现在外面搞大学习,你让轧钢厂内部搞反对大学习?

这不是刺激基层那刚刚恢复平静而又特别敏感的神经嘛。

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种事,你是书记,我也不能听你的啊。

谷维洁回复他的言辞并不是很犀利,她很了解书记当前的处境,所以她只是说了时机不成熟,会尽快办这件事。

机关里说的“尽快办”是多快呢?

就是“下次一定”的那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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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器之汇报完,李学武便去找了李怀德。

两人在一起谈了一下津门办事处的事,那边也传来了消息。

因为资金投入大,距离京城近,津门办事处的发展后来者居上,比越州都要完成的快速。

在津门坐镇的庄苍舒很清楚李学武办事的作风,所以都是可着实际的干。

李怀德去的那次他看的很明白,领导说得也很清楚,以后津门将作为贸易中心来管理和运营。